月栖宸宫(151-200)
第151章失落的记忆
「我是谁,天命者还不知道么?」轩辕剎暗自退了两步,现在的月冉与往日
不同,与他缠斗自己半点好处都得不到。
「无论你是谁。」月冉面无表情:「私用创世镜,逆天而行,罪当诛。」
漫天的风雪仿佛有了生命,凝成巨刃,破空而去,轩辕剎躲开,依旧被划破
了衣衫。
他双手结印拍在地上,白雪瞬时散去,身前出现黑色的坑洞。正要踏入,一
股力量从身前迎面而来。不得不后退跳开。白雪落下,集结,化开结冰,好似要
将那处彻底封印。
轩辕剎避开地刺,射出一支冰锥,打破冰封。
再次尝试进入那洞口,却被一只骤然伸长的地刺穿胸而过。
「咳咳。」轩辕剎跪倒在地,抹去嘴角的血迹。月冉很强,没有感情没有束
缚更像是俯视众生的神:「你杀不了我。」
「是么。」话音未落,已经站在了轩辕剎的面前。
「住手!」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身体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放开我。」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
月冉听而不闻,伸出食指点上轩辕剎的眉心。
「水镜镜魂。」月冉神色不变,声音却带了几分困惑:「寄魂珠。」
轩辕剎忽然笑了,月冉觉察不对,却忽然无法放开手,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
与自己身体中刻意压抑的记忆一起,在脑海中不断交织反抗。
面容模糊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充满期待:「镜子,镜子,你要是能便成人
就好了,做我的哥哥,一直陪着我。」
女孩长大了,心底慢慢的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和刺痛。
「月哥哥……」到处都是她呼唤他的声音。
宫殿,花园,充满药香的房间……忽然她不见了……
倨傲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月冉,你算什么?凭什么和我争抢!就算她只喜欢你又怎样?总有一天,
她眼中会有我的!」
「人人都说,天命者,知天命。」温润如玉的男子落下一枚黑子:「可否告
诉在下,梵氏一族的天命又在何处?」
面容模糊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明明周身缭绕着王者之气,声音却分外的疲
惫凄凉:「月冉,无论如何,答应我,好好待她。她那么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一
切。
就算……就算月族不容于上天,也不要舍弃她。
好好照顾她,好么?
不是以月皇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父亲,拜托你。「
女子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却带着笑伸出了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月哥哥,
以后……绯儿不能陪着你了……没人缠着你说话……缠着你一起放纸鸢了……」
滚烫的泪水溢出了她的眼眶,烫伤的却是他的心魂。
「月哥哥……天冷要……记得添衣……要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你幸福……不
喜欢绯儿,忘记绯儿也没关系……」
一滴鲜血从少女的额心迸出,落在他的前额。
「忘了我吧……」
月冉只觉得心痛欲裂,他推开轩辕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后退两步,
靠在岩壁之上稳住身形。
作家的话:吐血……又要加班了……
第152章只是切磋
栖绯睡得很不好,幻境中的半年,现世中却只有短短一瞬,无论身体还是心
理都分外不适,甚至让睡梦中的她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醒醒睡睡,怎么都觉得心慌,时不时的发出难过的低吟。
战羽进入暗室中的时候,栖绯身上的披风已经被踢到了一边,人蜷缩成小小
的一团挤在角落。
他觉得眼睛有些酸,心里更是刺痛难耐。忍住紧紧拥抱的冲动,颤抖着脱下
披风披风,抖落上面的冰雪,大踏步走到栖绯身前,将她轻手轻脚的包好,又拾
起一旁的披风又严严实实的包了一层,然后才将她抱起向外面走去。
栖绯睁开了眼,目光迷蒙:「恩……」揉了揉眼才看清面前的是谁:「战羽
哥……你回来了。」混乱的梦境让她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恩。」战羽愣了愣,越发心疼:「我来接栖绯了,再也不让栖绯一个人了。」
栖绯半睁着眼瞧了瞧:「战羽哥……这里是哪……岚哥哥说……下午要弹琴
个我听的。」说着说着,眼皮打架,不自觉的合上双眼。
战羽的脚步顿了顿,什么都没有回答继续向前。
「肯定又是长风那个混蛋……」栖绯口齿不清的抱怨着:「他定是用了什么
阴损迷药……才让我这么困的……等我醒了,战羽哥要帮我报仇……」
「……好。」什么都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什么都好:「战羽哥什么都答应
你。」
「恩……不许赖皮……一定要快点儿回去,父王现在一定在等我用午膳。」
抱着栖绯的手臂又紧了紧,眼睛越发的酸了:「我们去北域,等一切都结束
了,就回家。」
少女没有回答,她又睡着了。
轩辕剎截断插入胸口的冰锥,艰难地站起身,带着冷笑看着靠在岩壁上的月
冉。此刻的月冉一脸痛苦的捂着额头,仿佛在奋力抵抗着什么。
「月冉,你可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大礼」轩辕剎不顾身上的伤口大笑出声:
「我本以为,天命者无心无情,没想到你……」正要举步上前,却忽然有些心慌,
他看向古墓的方向,皱起了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咒了一声,简单在身上施
了个止血的法术,飞也似的冲进古墓。
墓穴的暗道之中,每隔十丈便有一颗夜明珠,光线虽暗,却已足够。
战羽在迷宫般的道路中畅行无阻,就像的机关暗道是由他所造一般。不过两
柱香的功夫,就已下到了古墓极深处。
只是有人显然比他更快。
「战羽,把人留下。」轩辕剎冷冷地挡在战羽正前方,他身上的血已经凝固,
血腥却未曾散去,煞气极重。
「如果我不留呢。」
「我就留下你的命!」
「我的命?我倒是想知道,今天是你留下我的命,还是我留下你的!」战羽
将栖绯小心放在安全的暗角。
「你几次三番害栖绯的性命。东都,昶山,朗鸣,西沈,现在又到这古墓,
你以为我战羽就会放过你么!」这大概是战羽说过的最长的话,可见他早已怒极。
「往日,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抽出腰间刻着「战」字的宝剑:「今日,
你元气大伤,我定要让你,横尸此处!」
「哈哈!」轩辕剎双目血红:「就凭你?」他举起右手,冰锥再度凝结。
战斗一触既发。
「战羽哥,轩辕剎. 」
呼唤声很微弱,两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战羽手中的宝剑松了松,轩辕剎
的冰锥更是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栖绯扶着墙壁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她的目光依旧茫然,可见并不清醒。
「你们在做什么……打架?」小脸上满是哀怨,身体更是不稳当的晃了晃,
两人看得心焦,却又怕对方发难,只能站在原地。
栖绯见他们还是杵在原地,皱了皱眉:「打架是不对的……」
两人晃了晃……
「是切磋。」异口同声。
第153章化了的雪
「是切磋。」上一刻还要拼命的两个男人默契地异口同声。
「切磋?」栖绯瞇着眼困惑的歪头。
「恩(是)。」
「那你们切磋吧。」说罢,慢慢吞吞蹭到了一个视野良好的地方,安安稳稳
的坐下:「我看着……」说完,歪头闭眼,又睡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这架也打不起来了。
战羽收剑入鞘,轩辕剎拂了拂衣袖。
战羽气势汹汹:「轩辕剎,我今日不与你计较,让路!」脸色极黑,声音却
比苍蝇的嗡嗡声大不了多少,让原本该有的气势听不出半分。
轩辕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留下栖绯,你走!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表情凶狠,威胁声却比战羽还低了几分。
「让路!」咬牙切齿。
「没门!」
好在两人都武功高强耳力极好,要是他人,恐怕也只能看着对面的人张嘴,
外加互瞪翻白眼。
两人面对面互瞪(争论)了半天,不分高下,也没个结果,倒是一旁原本正
在名为「观战」实则梦游的栖绯有了声响。
「冷……」
两人动作一致脱外衫,走向栖绯。
「轩辕剎,你到底有何目的?」战羽也觉察出今日的轩辕剎不同以往。
「你管不着。」此人依旧欠扁。
古墓前,依旧是白雪皑皑,只是原本平坦的山顶有了一个个的深坑和一道道
的裂缝。
银发白衣的月冉站在山顶正中,闭着眼,握着拳,身体颤抖,仿佛在极力忍
耐着什么。
【月哥哥。】耳边传来朦胧的呼唤声,他猛然睁开眼,回头,什么都没有。
【月哥哥,我们要一辈子不分开哦。】再回头,只有风雪的哭嚎。
【月哥哥要好好活下去,把栖绯忘了吧。】原来不是身后,是耳边的风雪化
作的呢喃。
想要听那熟悉的声音,理智却要阻止,想要碰触时刻浮现的欢迎,却什么都
碰触不到。
【岚哥哥,皓哥哥总是不理我。】「还有我……」
【你会一直待在栖绯身边么?】「……会的」
【我们一起去闯荡天下吧。】他一直等这句话,很久很久了。
【岚哥哥,不要死,不要留下栖绯一个人。】好,就算是上天入地也再也不
留下你一个人……
可为什么,他总是食言呢……
「啊!」月冉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哀嚎,他悬浮在空中,一股飓风以他为中心
刮起,扩散,在几乎破碎的山顶上肆虐。
银色的长发飘起,染上灰,夹杂着黑,却又像彼此在争抢什么一般,痛苦的
纠缠。
「我是天命者……」脚下的大地开裂出一道深深的缝隙,像在宣誓,又像是
在欺骗自己。
「这天下应该顺应天命。」
脑中却闪现出女子甜美的笑颜,温柔的呼唤【月哥哥】。
脚下,交叉出又一道裂缝。
「逆天而行者……」少女欢乐的摸样,悲伤的摸样,充满依赖的摸样……裂
缝几乎冲进远处的古墓。
「罪当……」
【一定要幸福呀。】「诛!」脑中的幻像一个个的碎裂,就像脚下的冻土,
如同龟裂般,开裂,翘起,崩塌。原本无心无情的心,却仿佛被撕裂一般让他痛
不欲生。
不知道多久,银发的男子落在地上,他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抹去。
他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化去的雪。
作家的话:因为明天还要爬起来去加班……所以字数很少……大家见谅……
年底异常苦闷……这个周末都要加班了……年前我都别想放假了……T- T内牛
满面……
第154章前往北域
天宇皇宫的御书房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禀皇上。」
「说。」
「您吩咐下去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几位大人一直在宫外候着。」
「知道了,叫他们过来吧。」「奴才遵旨。」
写下最后一笔,盖上玉印,放入之前准备好的盒子中,封好。轩辕皓揉了揉
额角。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天宇的事态越发严重,东方大水,西沈沙兽横行,十天里都难得有一日的晴
天,总是从各处传来地动的讯息。
他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千年前的记忆早已在他脑海中复苏……作为天宇的
皇,他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苦笑,从怀中拿出那块石头,放在掌中。
看到它,就会想起栖绯。
不知道她在无名村过得是否还好。
想到那日,栖绯被宇文清岚带走的那天……痛不欲生。
还是会每天想,她的病有没有发作,她的心情可还好,有没有发现那个宇文
清岚是假的。
想着想着,越发的心如刀绞。这大概是报应,也许也是宿命。千年前和现今,
就像一个圆,一直向前却走回了起点。
他很想她,非常非常想。
他会等,会争,也会努力去试。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看着远处的大臣慌慌张张冲向御书房的摸样,竟然忽然生出几分好笑和不舍。
他又婆娑了几下掌中的石头,才慎之又慎地将它放回怀中。
「皇上!」几位老臣隔着窗户就开始谏言:「万万不可呀!」
轩辕皓反倒笑了,往日这几人最重礼数,今天倒是全忘了。
「不知几位爱卿是说什么不可?」
「皇上!」右丞跪在地上,因为剧烈的奔跑原本就臃肿的身子跪得都不大稳
当:「还能,还能有什么事……」一急之下竟然张嘴说不出话来。
户部尚书也再不管什么尊卑,接过话头:「皇上万万不可前去北域,更不应
传位给月郡主呀!」
轩辕剎敛了笑:「天下大难,北域之行势在必行,朕无子嗣,此行艰难,若
是有了万一,传位给最……最值得信任之人并无不可。」
看几人正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朕并非不想传位给四弟,只是……」他
顿了顿:「算了,有些事你们不必知晓。」
「三日之后朕便要离京,圣旨已经准备好了,两月之后我若回来了,一切照
旧,若是未归,依圣旨行事。」
几位大臣涨红了脸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轩辕皓叫住:「几位爱卿,朕知晓你
们的心意。」
他推开门走到极为老臣面前深深鞠躬:「我轩辕皓,多谢各位辅佐。今后,
还需你们帮我守护天宇这万里河山。」
栖绯还在睡,身上裹着战羽和轩辕剎厚厚的披风和外衫。
战羽守在栖绯右前,轩辕剎坐在左前,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脸色都
不大好看,至少没有大打出手。
过了一个时辰,栖绯依旧没有醒,战羽有些心焦,用手探了探栖绯的额头,
有些凉,又探了探,有些热,多了几分担忧。
「你们用了创世镜?」
轩辕剎有些阴郁地盯着战羽的手没有回答。
他之前就怀疑了,栖绯甚至不清,创世镜又极为耗费心力。如今看到轩辕剎
的表现更是确认无疑:「你们去了过去。」
轩辕剎脸色越发难看,他皱着眉看向战羽,目光透漏出几分杀意:「你知道
的比我想象的多。」
「我和你不同。」战羽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又从背着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截黑
色的木柴,点燃。那木材很怪,不过巴掌大小,点燃后的火光却堪比十倍以上的
普通木材。
「行军木?」这种木材数量稀少,甚至很少有人识得,除了……
「战羽,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或者说,我应该叫你战将军。」
「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的事的也与你无关,你只要留下她,我就放你走。」
「笑话。」战羽冷笑:「你无魂无魄,创世经用过之后至少半月才能恢复,
你知道自己是不是我的对手。」之前他关心则乱,现在早已想清楚前因后果,自
然知道轩辕剎的身份和弱点。
「看来是我小看了你。」轩辕剎咬牙切齿:「战将军千年前征战无数,果然
比那个小小的暗卫要有见识得多!」
战羽的脸色沈了沈,冷哼一声:「水镜寄于魂珠,占将死之人之躯,寄魂,
塑体,夺心智,陈妃怀胎时怕是动了寄魂珠……」
「住口!」两人原本一直低语,这一句却是轩辕剎叫喊出声。
战羽早在他喊出之前点了栖绯的耳穴。
「我会在今天子时带着栖绯从密道离开,只要你拖住月冉,我就不告诉她你
连人都不是。」
轩辕剎冷笑:「我从未被人威胁过,我现在虽然比往日力弱,难道你就不怕
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不会。」战羽把栖绯裹得更严了些:「如果我们都死了,栖绯也活不了,
你若想杀她,不会等到现在。」更何况,他和自己一样,面对栖绯,眼中没有杀
意,唯有爱恋。只是轩辕剎还不知道而已。
「只有留在这月冉才找不到!现在的他不会知道墓底的密道和石室,这有这
里最安全。」
「还有四十九天。」
「你说什么?」
「四十九天,如果不找到月都的钥匙,天下巨变,祸乱百年,你不会不知道。」
栖绯也必须去北域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机会。
轩辕剎冷着脸,握着拳:「战羽,你好呀,很好。」
「怪不得能成为月氏一族,最后的将军。」后面的几个字是咬牙说出来的。
战羽冷冷瞧着他。
两人终是达成共识,轩辕剎引开月冉,战羽带着栖绯前往北域。
作家的话:其实本来下章开始应该分卷的名字叫北域之殇……但是现在看文
那么费事……先不分了……继续在这卷里写了……对了本来应该今天两章的……
结果下一章我只写了一半……T- T下章写了一半多……但是忽然觉得有点儿不
大对头,于是今天就不发那一章了……对不住,今天本来应该两更的……
第六卷北域之殇
第155章去路,归途(战羽)
窗外的雨还在下,偶尔有几滴打在窗棱上劈啪作响。
栖绯还在昏睡,战羽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少女的睡颜出神。
昶山古墓的暗道千年未变。
他背着栖绯在密道中走了整整一夜加半日才走出了那条密道,密道的出口最
近的就是这数十里之外的小镇,黄昏时分他们才在这里落脚。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客官,您要的热水烧好了。」
战羽给栖绯将栖绯的身子盖好,走过去打开房门。两个店小二看着战羽不费
吹灰之力将一大桶水轻松搬进房,目瞪口呆地忘了走。
「还差两套干净的被褥。」战羽挡住他们的视线面露不悦。
「是,是。」店小二应者,忘了原本想要看看天仙姑娘的初衷,赶忙搬了被
褥后下了楼。
战羽插了门,将东西放在一边,走到栖绯床头。
「栖绯。」他低声地唤着,连喊了几声,栖绯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恩?」
「起来沐浴再睡。」
「恩……」应着,却又闭上了眼。
战羽无奈的叹了口气。创世镜极为耗费精气又会让人心绪混乱,栖绯恐怕要
昏沈半月了。
可她身子受了凉,又淋了雨,还是要好好洗洗他再为她输些真气再休息才好。
将浴桶搬到屏风后,把栖绯半抱半拥地放到浴桶旁。
「沐浴。」
「恩?」栖绯半睁着眼,盯着他的脸半天,忽然搂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口蹭
了又蹭:「栖绯不要一个人……」
战羽的心跳如鼓,脑子瞬间空白,脸涨得通红。
「栖绯要和岚哥哥一起。」
那些刚刚升起的热度一下子结成了冰。
「岚哥哥?」
战羽推开栖绯,有些粗暴地脱掉她的外衫,将她塞进了浴桶。
「剩下的自己脱,我在屏风后等着。」说完,又有些懊恼自己的粗鲁。
隔着屏风,看着那人儿迷迷糊糊地脱掉自己的衣衫,丢到桶外,有一下没一
下地撩着水,心头一跳又一跳。
有些紧张,有些心虚,更多的是说不清的心酸和苦涩。
他的记忆是从无名村见到月冉那天起开始恢复的,几天之间,千年前的记忆
涌入脑中,让他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他转了个身,倒了杯茶,逼迫自己看那关着的窗。望着望着,心思终于摆脱
了那让他心乱如麻的水声,飘向了别处。
昶山到北域的路程很远,从正南到正北,横跨天宇。
千年前的这个时候和现在一样,他带着栖绯穿过轩辕氏的封地。
只是那一次,起点是北域,终点是昶山,而这一次,刚好相反。
想到北域,只有记忆中混乱的片段。
那里很美,有炫目的雪白,七彩的天光,那里也很冷,除了月都,处处都是
万里冰封。
千年前,北域还有闻名天下的月都。月都里,有执掌天下的月皇。
战氏还没有没落的时候是月氏皇族的近卫和心腹。
一族多权贵,分明、暗两支,明支以��叔。
「氏族势大,栖绯又是那般活脱的性子,必要有人做她的後盾。」皇上将他
派到了遥光,那年公主六岁。
当他得知宫变时心急如焚,还好公主有惊无险,只是少了异能。
就连皇上都觉得扼腕,只有他觉得异能算什麽,只要公主性命无忧,其他无
碍,总有他替她守护一方天地。
转眼又是几年,每年他能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遥叔叔,你已经好久都没来看栖绯了。」公主还是待他那般亲近,原本的
小娃娃已经长成了美丽的少女,「老奴老了呢。」他笑答:「没有力气走路了。」
「遥叔叔瞎说。」少女撅了撅嘴:「遥叔叔对栖绯最好了。」她伸出手,眼
睛渴望地盯著他瞧:「这次可有什麽好玩的东西给栖绯带来了?」
「啊,遥叔叔最好了,这个是朗鸣的东西吧!」
那个叫月冉的少年站在公主身後瞧著他,比公主更出色的相貌带著不食烟火
的味道。
他觉得那个少年有些怪异。
公主对月冉的依赖,月皇对他的忌惮,都让他觉得那孩子不简单。
他问月皇时,月皇却将话题岔到了别处。
「卫,以後我若是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守著栖绯,她还是个孩子。」
「喏。」
是呀,公主只是一个孩子,带著不谙世事的天真,几年後他越发清楚这个事
实。
她甚至不知道,因为她得罪了轩辕氏的少主惹来了多大的麻烦,还有梵氏,
战氏,宇文氏。
皇朝的诸侯,早已经势大到了月都都无法控制的地步,即使是月皇也必须礼
让三分。
「皇上万不可将公主嫁给轩辕皓。」那麽天真的孩子,又怎麽能待在比皇宫
还复杂的天宇。
其他谋士却早被轩辕收买:「皇上,不如劝劝公主,嫁给轩辕少主?就算不
得不远嫁,也总会有回来继承皇位的那一天,他们要求得是过分了些,可无论如
何要解决了现在的燃眉之急。」
月皇面无表情地挥退手下,只留下他。
良久之後,月皇开口。
「卫可知朕为何从来不曾离开月都。」
「奴不知。」
「因为月皇不能离开,也根本无法离开。」
他惊愕
月皇苦笑:「朕一生只能离开月都一次,如果有第二次,那就回不来了……
注定会死在月都之外。栖绯也一样。」
这就是月族皇族的秘密,无法离开月都,一生都被禁锢的秘密。
後来,月皇不在了,又有人在他曾经是奴隶的身份做文章了,他拼尽全力也
只能留下了一丁点儿权利,守卫冰原的权利。
再後来,有一天,公主单独见了他,那时候月都已经彻底混乱。
「遥将军。」
她已经不叫他叔叔很久了,也许是因为他太无能,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愧疚。
「请帮我守好冰原。」她给了他一把钥匙,这把钥匙他认识,那是月皇才拥
有的,天道之路的钥匙。有了它可以在冰原缩地成寸,更可以让人即使月都近在
眼前也无法看见。
这是月都最後的屏障。
「主上!」
「遥将军,遥叔叔,帮栖绯守好冰原。」
可是,他死了,死在背叛者的刀刃之下,化作亡魂,等他再一次拥有意识的
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化作雪狼,守著被藏起的钥匙,一等就是千年。
他终於等到了。
「老奴终於等到您了……」声音哽咽,泪水溢出眼眶。作家的话:总觉得这
个有点儿像番外……T- T
第184章月冉的秘密
得知前因後果之後,遥卫不但接纳了轩辕皓等人,还说服了栖绯将他们一同
带向月都。
有了天道之路的钥匙,一个时辰足以走完全部路程,他们都有伤在身,遥卫
也因为消耗过大,需要休息,於是众人决定休息一夜再行。
栖绯的身体还不太方便行动,脑子依旧混沌,再次被长风抱在怀中,抵抗外
面的风雪,看著这熟悉又陌生的冰原。
千年的时间足以湮灭一切,而冰原却不同,这里还是如同千年前一般被冰雪
覆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寒冷,仿佛千年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长风紧紧地抱她在怀,已经睡著了。伸手触碰他疲倦却带著笑意的眉眼,有
些心酸,如果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将不久於世,不知会如何……
沈眠时漫长的梦境让她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一切,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宿命。
分离早已注定,谁也无法逃离天命。
不远处,有莹莹微光,那里有遥叔叔和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有些
倦,她合上眼。
「你们可是被月冉逼上这冰原。」遥卫的声音略低,显然是不想惊动不远处
的栖绯。
众人点头。
「你们可曾想起过去?」
「有,只是不完全。」梵倾应道。
遥卫扫过众人,在掠过轩辕皓和梵倾时,脸上多出几分恨意,却还是强压下
来,徐徐说道:「你们与主上前世便有关联,我怀疑月冉另有所图。」
他们又怎会不知,可就算又所图他们又能如何,他们还是要按照他所说的,
继续前行,到月都寻找破解之法。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或者说,这是我的推测,也许会有些用处。」
众人侧耳倾听。
「我第一次遇到月冉,是在主上八岁,她抱恙得愈,我等待数月终有机会见
到主上那一年。」
战羽和楚衍听後怔了怔,月栖八岁那年,不正是那宫变数月之後……
「月冉站在公主身後,默默无声,却让我不知怎地竟有些忌惮。他凭空出现,
又被冠上了月姓,我恐是什麽奸细之流,当下我便去找月皇,问他月冉来历。
月皇的态度极为奇怪,似是忌惮,竟然不答,将话题岔到别处。
我不好多问,就离去了,却因为担心主上安全,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派
人调查月冉身份。「
「结果呢?」梵啸忍不住问。
「我调查了三年,一无所获,月冉竟然像凭空出现在皇宫一般,没人知道他
的来历。只知道月皇对他甚为纵容,几乎什麽都不曾限制,那态度绝无仅有,就
算主上他都不曾这般对待。
我只查到了一件事情,颇有蹊跷,公主被重伤当天曾躲入禁殿,月冉也是在
当天凭空出现。那时宫中宫变,月冉不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然以一己之力,
杀了追杀公主的五十二人。「
众人心思一敛。
「月冉是月族人,精通异术,几乎全天下都知道。」楚风还是有些疑惑,他
是在栖绯继位之後才与她相遇的,但是月冉的传闻却听过不少,每一个都是说他
有通天彻地之能。
「可你是否听说,公主本是月族最有天赋之人,却在宫变之後,和平常人无
二?」
楚衍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些他都知道,也想过前因後果,就连月冉的身份他
都揣测过,而现在他对那个猜测越发的相信。转头看向轩辕刹,果然轩辕刹看著
自己的掌心,似乎是确定了什麽。
「老狼,你到底知道什麽?快说呀!」梵啸有些暴躁,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
对,让他焦躁难安。
遥卫也不管他的催促,继续说道:「月族皇宫,有一禁地,就是皇宫中的禁
殿,那里的东西别人不知,轩辕少主,梵氏少主恐怕都不陌生。」
轩辕皓,梵倾神色一变。
「对,那里,禁殿里,就是你们两组一直暌违的东西,天下霸者必须拥有的
东西『创世镜』。
只有拥有了创世镜,才是天下的王者与霸主,天下氏族,轩辕氏,梵氏,甚
至战氏都想将它据为己有。而月氏一族就是因为有了它,才稳住宝座三千年,才
有可让天下闻之色变的异能!「
遥卫话音一顿:「轩辕少主,梵氏少主,前世你们倾尽族中能士全力,终究
破了那封印,还记得你们看到的麽?」
轩辕皓原本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那天,惊雷不断,他派人阻碍了梵倾,
带著属下冲到了那禁殿前,当时,他觉得自己终於窥破了月族三千年为皇的天机,
终於可以取而代之,得到栖绯……
禁殿大门上的符印不在发光,他推开不费吹灰之力,他抬头看向那门内,那
满是符印的禁殿正中,没有他曾经在上古秘籍上看到的创世镜,仅一面镜框落在
地上。
他当时惊愕不信,立即下令拿走了那镜框,带回族中。
紧接著月都巨变,还没来得及带走栖绯,就被族人强行带走,後来他生了一
场大病,病愈之时,月皇以死,栖绯称皇,嫁给了月冉。
这时候他才知道,那镜框刚离月都,便碎成了粉末……
轩辕皓忽然明白了,月皇的态度,月冉的身份。
「禁殿里……只有一面镜框……」
「想必轩辕少主已经想到了月冉的身份。如果我的推测不错……
月冉,就是创世镜的化身!「作家的话:第一更……
第185章月族传说──既定的命运
「月冉就是创世镜的化身。」
「怎麽可能?」楚风不信:「前世我曾见过月冉数次,他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今生虽然对他了解不多,可他除了脑子不大开窍……对栖绯……
就算退上一步,他真的是那面镜子化身为人,他为难栖绯做什麽?一会儿喜
欢到什麽都愿意做,一会儿又三番两次想要至於栖绯死地?你们倒是说呀!「
「楚风。」楚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激动:「此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
议。」
「从长计议?我们怕是没有时间从长计议!」楚风越发焦躁。
「前世,我曾听过一个传说。」轩辕皓有些暗哑疲惫的嗓音响起,将所有人
的注意吸引了过去:「那是族里秘密传承的故事,历代轩辕一族的族长口口相传。
我甚至也是在刚刚才想起。「他苦笑。
轩辕皓的声音很低,众人沈下心静静地听。
「相传,这世间本是一块荒蛮之地,人生活困苦,衣食不济。直到五千多年
前,有一名神人从异世而来,她可怜世人遭遇,有了怜悯之心,用一面宝镜改造
世间。
宝镜拥有五行之力,因地制宜,将大陆五方分别孕育出了五种力量──北方
水之力,南方金之力,东方木之力,西方火之力,五方之中为稳定天地的土之力。
有了这五种神力,南方富饶多矿产,东方植被众多,不再受水患,西方聚集
五方火力不再扩散成灾,北方独成一地以水之力供养天地,中部昶山稳固四方。
神停留数千年,终於让这世间鸟语花香。可这快大陆荒蛮已久,人心难安,
掠夺成性,她便选定了最有灵根的一族人,赐给他们异能,教会他们法术,成为
这世间的管理者和守护者。
创世镜的神力与世界早已和为一体,也留给他们守护。
她又深知人心难测,怕这一族人因为拥有神力不再谦逊待安定,迫使他族为
奴,将世间据为己有,便与这一族定下了制约。
『月氏一族可称皇三千年,三千年後,创世镜不再属於月氏一族,而成为掌
握世间平衡的天命。而月族将与他族将站在同样的起点,不再受神力守护。
如若违背,创世镜则将毁天灭世。『月氏一族欣喜至极与神定下契约,占於
世间之北,神力初定之地月都定居。
千年的时间,月族成了最不可动摇的存在,也让他们越来越沈迷权利和力量,
唯恐失去。
在与神定下契约的两千七百年,月族做了一个决定,为了让月族永远立於各
族之巅,永远掌握天下苍生,他们要将创世镜彻底封印,没有了创世镜,他们的
神力便可以成为时间主宰。
月年历两千九百三十年。
他们倾尽族力,花费了两百三十年,终於在宸宫正中盖起了一座宫殿,这大
殿中,刻画的使他们所知道的所有的禁制法术,甚至可以说,那是他们开辟的另
一个空间。创世镜被封印在那里。
自那之後,月族每一代人都会用族内最有神力人的鲜血去浇灌封印,让创世
镜沈睡,彻底沈寂在月都的一隅。
三千年过去,月族没有从王座上退下,他们开始坚信,自己是天命所归。
可就像诅咒一样,月族开始一代代没落,他们太安逸了,原本最睿智的一族,
再也不像从前一样为世人所信服。
轩辕氏,梵氏,战氏,宇文氏都在暗中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三千两百年,宇文氏曾意图谋反。可还未攻到月都,就被吞没在了冰原。
这时候所有人才知道,从朗鸣,天宇,西沈,途经冰原到达月都,有一条无
人可见的天道之路。只要有人妄想倾覆月氏一族,便会永远迷失在冰原,成为月
都的祭品。
从那之後,宇文一族一蹶不振,轩辕氏,梵氏逐渐强盛。
可月氏也迎来他们不守誓言的惩罚……「
轩辕皓的话语顿了顿,看向身旁的梵倾,梵倾的神色淡淡的,显然他也想起
了那些传承在梵氏一族的传说。
梵倾冷静地点了点头,接著说道:「梵氏也有一样的传说。
三千年期限一到,月氏便有所改变,新生的孩子有异能的越来越少。氏族越
发昏庸无道,沈迷女色权利。月族一代代的衰败,原本最长寿最强大的月族开始
变得和他族无异。
而每一代月皇……也都会以为离开月都身死……
「就连……栖绯也是其中之一?」
楚风低下头,栖绯前世的死再一次在脑中浮现,将眼埋进掌中,声音暗哑:
「栖绯转世重生,却依旧是月氏一族,难道说……」
「什麽意思?」梵啸的声音带著怒意:「你们难道想说这就是栖绯的命运?
她就一定要死?」
没有人能回答。
栖绯不知道他们谈了什麽,只知道一夜之间,气氛沈闷了不少,他们看向她
的时候,欣喜还在,却多了份不安。
只有长风,大概是因为抱著她什麽都没听到,脸上还带著没心没肺的傻笑。
栖绯看著他的笑脸,想到他小时候总是找自己麻烦的蠢样,忽然有了想要欺
负一下的冲动。
伸手,揪住他的脸,她拧。
「喂!(唔!)甘啥麽(干什麽?)」长风两只手都用来抱栖绯,只能哀怨
地瞧著她。
「呵呵。」栖绯笑了,果然欺负长风就会开心。她松开手,在他脸上随便揉
了揉。
立刻,男人脸上的哀怨不在,变成了一脸受用的小猫样。
「再摸摸。」还越发的厚颜无耻了。
「宇文长风,你在做什麽?」梵啸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待到近前却成了晚娘
脸。
「栖绯……」他红著脸,将头低了下来:「那个……能不能……能不能也摸
摸……」
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踢飞。
「梵啸你做梦!」长风示威怒瞪,一回头,见战羽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旁。
「栖绯。」战羽低下头,吻上栖绯的前额。
栖绯只觉得额心微凉,那唇仅是轻轻一触便离去。
「啊!战羽,你偷吃!」梵啸叫嚣地冲了过来,一副想要大打出手的摸样。
栖绯抬头望去,战羽的眼里带著难得一见的笑意和……让她不安的坚定。
「战羽哥……」
「栖绯。」战羽粗糙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坚毅的脸上带著蚀骨的温柔:
「无论发生什麽,我都会与你同生共死。」
第186章她和他的约定
昶山山顶冰雪依旧,墓室之中凄冷更胜以往。
银衣白发的男子依旧站在原处,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古镜。
古镜里,高大俊朗的护卫亲吻著少女的额角。
少女没有抗拒,只是表情有些忡怔,带著淡淡的哀愁和迷茫。
男子看著镜子,完美无缺的脸孔表情微变,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带著强烈
的杀意。
「啪!」他身後的岩壁碎了一块,紧接著,大地震动,坚硬的石壁有了裂痕。
他仿若未觉,只是静静地,冷冷地看著,看著一个个的男人带著欣喜爱慕的
眼神走到少女面前,或是诉说或是沈默。
他已经看了很久了,自从那天埋藏千年的秘密被彻底解开,自从刻骨铭心的
记忆渐渐复苏,他就在看了。
看到那些人带著栖绯一路奔走,看到他们对栖绯奋不顾身生死相互……
明明,应该感到欣喜很庆幸的……
而事实却截然相反,他好恨,恨他始终无法陪在她身旁,甚至屡屡对她痛下
杀手,恨自己这个时候才将一切忆起,更恨这所谓的天命如此不公!
「轰隆隆。」墓室的一角倾塌,紧接著是外面的墓道。
月冉的杀意越来越浓,充满毁天灭地的力量。
【月哥哥】恍然间,他好像听到了栖绯的呼唤。
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梨花树下,深爱的少女微笑著对他招手。
「月哥哥,我在这!」
他忡怔著站在原地未动。
「月哥哥!」少女好像等不及了,蹦蹦跳跳地冲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鲜花奉
上。
「伸手啦!」
愣愣地伸出手,带著芳香的花被放在了他的掌心。
「咳咳。」少女故意轻咳了两声,装腔作势道:「柳太傅说过,男子若是接
了女子的鲜花,便是应了女子的亲事,如今月哥哥你收了栖绯的花,便是……便
是栖绯,栖绯的人了……所以从今往後,月哥哥定要守好夫道……」
在月冉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小脸越来越红,甚至蔓延到了耳根,可那
小嘴儿还是没停。
「所谓夫道,就是要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就算被那些个什麽张小姐,战姑
娘什麽的纠缠,也要严词拒绝,若是拒绝不了,见到了就统统……统统躲著走才
行……」
「躲著走?」月冉听到自己问。
「对!」十三四岁的小脸上满是坚定:「月哥哥是栖绯的,所以要陪著栖绯
……除了月哥哥……栖绯没有别人,所以月哥哥一定要一直一直在栖绯身边才行!」
她捉住月冉的袖子,抱在怀里。
「栖绯最喜欢月哥哥了,等栖绯成年,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她有些腼腆,
小脸更红,「然後生,生下继承人……到时候,等他长大了,就自由了,就可以
出月都了。可以和月哥哥游山玩水走遍天下……可好?」
少女的目光里充满了憧憬和渴望。
「好。」月冉再也忍不住紧紧将栖绯抱入怀中:「好……」
怀里的人儿温暖柔软,让他一辈子都抱不够,如果能陪著她一生一世,他抛
弃一切都好。
「啪!」那人儿忽然碎了,化作尘埃消失在空气中。
「栖绯!」怀抱骤空,恐惧让身心冰凉。
没有梨树,没有栖绯,还是空寂的古墓,唯有面前的镜子闪著幽光。
原来,只是镜中残留的回忆和梦……
【月哥哥,我们约好了哦!】是呀,他们约好了的,他却没能信守诺言,仅
是因为封印的破碎,他忘了他们之间数年相伴的美好,忘了那份羁绊和深爱,忘
了一切。
最後,甚至让栖绯死在了他的怀中。
轻轻抚上镜面,镜子始终映著栖绯的身影。
这也是月冉生命的全部。
可现在,即使栖绯遇到危险,他也什麽都不能做,他不得不遵循这个世界的
规则,遮遮掩掩地借助轩辕刹的身体,施下符咒。
还不到时候,还要等,如果现在他出手,一切都会全功尽弃。
闭上眼,让自己几乎爆发的怒意平息下来。告诉自己,他和栖绯约好了,他
们要永远在一起。
直到那个时候到来之前,他都要忍耐。
然後,永远相伴。作家的话:本来吧这章不止是一个约定的……结果没写完
……T- T……明天会尽量多点儿的
第187章神怒
风呼呼的刮著,栖绯被长风紧紧抱在怀里,坐在雪狼背上。无论冰原多寒冷,
长风的怀抱总是暖的。
他们脚下就是天道之路,只要跟随著遥卫的脚步,他们就仿佛踏在云端,没
有声息健步如飞。所有挡在前面的无论是冰山还是风雪都会自动让开一条畅通无
阻的通道。
不过一个时辰,冰原到了尽头。
一层七彩的虹膜出现在他们眼前,它的范围很广,沿著边缘看去,好似没有
尽头。
遥卫不再前行,而是慢慢地走到了栖绯乘坐的雪狼前。
「主上,到了,老奴,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他的身形微动,一个发著七彩
光芒的珠点从它额心弹出,缓缓地落在了栖绯掌心,化作了一把一指长的古朴钥
匙。
「遥叔叔……」
长风抱著栖绯从雪狼上滑下。
「主上,这就是天道之路的钥匙,有了它,您就可以顺利的到达月都,剩下
的路,要您自己走了,老奴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他弓起前肢,跪在栖绯面前:「主上……答应老奴,好好活下去……」它的
声音有些哽咽,更像是最後的嘱托,说罢,它起身快步地像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遥叔叔,你也是,答应栖绯,在冰原等栖绯回来!」
这一次,巨狼没有回应,它背对著栖绯,只停留了一下:「主上,保重。」
再无留恋地奔向来时的方向,其余雪狼紧随其後。
栖绯看著雪狼们远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什麽都做不了,只
能将脸埋在长风胸口。
「栖绯,你怎麽了?」栖绯的颤抖让长风有些慌乱。
栖绯没有回答。
遥卫直到奔跑到数百里开外才停下了脚步,他看著月都的方向,到了这就够
了,他终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等待了千年总算有了结果。
守著可以跨越整个冰原的钥匙,守著这个生长的家园,是使命,也是甘之如
饴的负累,现在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也该休息了。
听著耳旁狼群的哀鸣,它的身体化作七彩的光点,一点点的飘散在空茫的冰
原。
月皇,你应该会欣慰吧,主上已经长大了,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
…终於可以放心地去见您了……
恍然间,他的思绪飘回了千年之前,那天公主找到了他。
「遥将军,这天道之路的钥匙事关重大,朕只能托付与你。」充满信任的眼
眸,让他甘愿用生命和灵魂去守护。
「主上,放心。老奴即使是死,也不会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雪狼的哀嚎被风雪掩盖,守护千年的灵魂终於完成了它的使命。
「走吧。」栖绯抬起头,她的声音有些闷,眼神却充满坚定:「我们去月都。」
古镜里,依旧映著栖绯一行人的身影,月都结界在钥匙的影响下终於打开了
一个缺口,他等待千年的时刻终於到来。
月冉将躁动的心勉强压下,收回古镜,环顾四周。
这里,昶山之巅,是千年前栖绯的陨落之所,他在这里停留千年,就是为在
这空茫的天地中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可那个符咒让他忘却了原本的初衷,伤害了他最不能伤害的人……
而现在也终於到了让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了。
拂过墓室的岩壁,刻痕随著月冉的动作剥落碎成粉末。上面所记录下的一切
再也不会被第二个人知道。
地动没有停,灰尘从顶棚落下,四周发出轰轰的声响。
月冉没有在意,这个空荡的古墓,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他走到破败的墓道,抚过石壁上没有刻出脸孔的少女的脸庞,最後看了一眼,
消失在墓穴之中。
「轰隆隆。」古墓坍塌。
昶山,楚城。
大地颤动,楚城里的人都冲出家门,拥挤在街道上,惶恐不敢地等待地动的
结束。
「轰隆隆。」山顶上忽然传来巨响,紧接著,那缭绕在山顶的云层散去了一
瞬,白雪皑皑的山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忽然,那尖尖的山顶忽然消失了,仿
佛被硬生生地切掉了一块。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这一幕。
「那是什麽!」
「城主!」
「城主来了!」看到城主楚言之,众人终於心安。
「城主,您可知那是为何?」
地动渐渐平息,人们七嘴八舌地围绕在城主四周。
楚言之看著山顶,良久之後喃喃说道:「也许……是被囚困数千年的神在…
…发怒。」
第188章争天命
栖绯的指尖碰上虹膜,巨大的屏障被触动,仿佛是一滴水珠落入湖中,涟漪
从那处荡开,扩散,发出轻轻的嗡鸣,随即,那虹膜露出一道缺口,那缺口越来
越大,拉长抽高,月白色的柔光浮现又碎裂,露出两扇古朴高大的城门。
乌金为底,檀木为框,两扇门合二为一,形成完整巨大的「月」字图腾。
「这不是月都的城门麽?」扶著栖绯的长风惊讶道,千年前残留的记忆让他
清楚地记得眼前华丽的城门属於何处。
「恩。」栖绯点了点头,只要握有钥匙,即便此处距离月都百里,也只是一
步之遥。
「现在你们还有选择的机会……推开这扇门,入月都还是回到遥光,都由你
们自己选择。如果想回去,现在还来得及……」
「傻话。」战羽爱怜地抚上栖绯脸颊:「栖绯在哪,我就会在哪。」
其他人的目光温柔坚定,他们早已发现栖绯醒来时候的不同,也知道这次月
都之行早已成为必然。
栖绯低下头,他们不知道,他们还有各种各样的未来,而她……
轩辕皓什麽都没有说,他走上前,向城门伸出手,一推之下,巨大的城门发
出「吱呀呀」的声响,尘封千年的月都展现在他们面前。
豔阳当空,万里无云,迎面吹来和煦的暖风。
宽敞的街道,道路两旁或高或矮的屋舍,错落有致的店铺,没有陈旧破败,
更没有任何的改变,一切都保持著他们原本的摸样,甚至摆放在路边的摊位上的
物品都好像随时都有人看顾一样。
千年的时间,月都没有分毫改变,只是巍峨的城池里没有半个人影,成了一
座华丽的空城,亘古不变的牢笼。
走入城中,城门在他们身後缓缓关闭,这里并不寒冷,就像春季的南都一般
气候宜人,微风吹来带著淡淡的花香,让人觉得逝去千年的时光不过是一场梦境。
「怎麽会这样?」长风喃喃出声,他盯著路边的一角,千年前离开时,他不
小心碰翻的陶罐还维持著原样。
他将栖绯交给战羽,走到那摊位旁,伸手碰触了一下翻倒在地的器皿,一触
之下,原本花纹明晰的陶器竟在瞬间风化。
「它们……」
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轩辕刹冲向前方,在数丈开外一拳砸向虚空,七彩的
符印扩散开来,他却仿佛被什麽挡住再不能前进半步。
他眸光微寒,一拳拳毫不客气地砸向那符印四周,又被无数的符印挡住。无
论他想从那个位置向前都被挡住不能前行。
「月冉!你到底在耍什麽花样!既然已经来了,还当什麽缩头乌龟!」轩辕
刹落到地上,对著前方半空怒吼。
仿佛听到了他的叫嚣,那处的扭曲起来,形成一道虚影。
「月冉!」轩辕刹怒吼著跳到半空,对著那道虚影便是一拳。
拳头还未碰到对方衣袖,月冉不过微微抬手,轩辕刹便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发出「轰」地一声巨响。道路两旁的屋舍被颤动波及化作浮灰。
栖绯目不转睛地看著那身影,仿佛一眨眼,那人又会消失一样。
「你们来得很早。」
梵倾微微皱眉,月冉的声音低哑悠远,身形模糊,可见并非原身。
楚衍走上前,将轩辕刹从地上扯了起来:「既然我们在约定的时间内到达,
月大人是否应当实现承诺。」
月冉摇了摇头。
「难不成你想食言?」梵啸握拳。
「你们还未入月都。」
「这里分明就是。」楚风怒:「你耍我们?」
「是你们还没有资格。」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似乎早已超脱世俗之外。
楚衍想要上前,果然被弹开,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月冉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好似看出了什麽,拖著轩辕刹向回走:「他说的没错,我们确实还没有资格进月
都。」
「楚衍,你什麽意思?」楚风有些急了,明明他们已在月都,月冉就在眼前,
一切应该迎刃而解了,怎麽又有了变故。
「月冉,你快说清楚!」
月冉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拂袖,幻境骤出。
先是朗鸣的南都,黑色的雾气弥漫在空中,飞翔中的鸟忽然落在地上,挣扎
两下没了声息,紧接著是书院中贪玩的孩子拾起了鸟,黑色的雾气弥散开,孩子
倒在地上,然後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又倒下。
梵倾制止住要发怒的梵啸,而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紧接著是楚城,没有了古墓庇佑的楚城仿佛失去了原本的保护,黑雾的力量
越来越强。苍蝇围绕水井四周,就连昶山上流淌下来的雪水都变成了令人作呕的
黑绿。
东都的雨还在继续,宅邸门前的石狮的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雨水一点点
的腐蚀。人心惶惶,抱著包裹逃亡,却不知逃向何处。
轩辕皓的眸光冷冷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西沈的绿洲荒芜,沙漠中的仙人掌也变得干黄,只剩下顶端的一抹绿,忽然,
从地底钻出一只沙兽,将那一点点的绿意吞噬。
白雾凝聚有散开,那是他们刚刚离去不久的遥光,暴雪已将屋顶淹没。
「月冉,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们还有三天。」他抬起了手在空中虚画一道符咒,立刻生出五个约三尺
的圆形符印。五枚符印分别位於东西南北中。
空间微微扭曲,他淡泊的身形就像来时候一样,消失在众人眼前。
轩辕刹呸一口血,抹掉嘴角的血迹,愤然地看著月冉离开的方向。
「该死!」梵啸恼怒,他冲到前方,想要越过无形的屏障,毫无意外地被弹
开。
「没有用的。」栖绯不舍地从那人停留的地方移开眼,让战羽放下她,制止
梵啸无用的攻击。
「栖绯。」战羽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就像在碰触易碎的瓷器。
放开战羽的手:「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真正的月都。」
「真正的月都?」
栖绯苦笑:「你们曾经到过的月都并非真正的月都,我们现在脚下的也只能
算是月都与现世共同的边界。」
一切都太过出乎意料,众人愣住。
「每一次外族的攻打都不了了之,每一次月族都能得以保全,能一统世间数
千年……这些不止是因为创世镜,天道之路,更是因为月都最大的秘密,只有被
承认的月族人才掌握的秘密。」
栖绯抬起手,一颗月白色的光珠出现在掌心,悬浮,冲向天空。飞到半空时,
光球忽然炸开,淡淡的光晕笼罩天空。
当空的豔阳不见,湛蓝的天空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足有距地数十丈高的冰一
般晶亮的顶盖。
她苦笑地看著众人:「月都不止一个,这里才是真正的月都,而这里不是天
下间的任何一处,或者可以说,是另一个空间。」
这太令人震惊,几乎让人无法相信,可眼前的景象又怎麽解释?就连对月族
了解甚深的楚衍都被这个消息惊住。
光晕越来越淡,渐渐消散,蓝天豔阳再度出现。
栖绯抬头看著那蓝天,这里是上古留下的另一个世界,也正因如此,真正的
月都永远晴空万里,数千年不变。
她整理了下思绪。
「地上的月都被称为『伪月』地下的月都被称为『真月』。几乎所有人只能
生活在伪月的现世,除非获得资格,否则一生都无法知道真月的存在。只要真月
在,伪月可以出现在冰原的任意一处。
原本进入真月虽困难,却不是不能,可月族决定封印创世镜那一天开始,月
族的长老就下达了诛杀令,有资格的继承者被毒杀,凡是可能知道真月秘密的外
族人没有被放过一个。
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血祭,诅咒,禁忌的法术去守住自己的权利,封印
给予他们力量的创世镜。
栖绯的笑里尽是悲凉:「为了逆天改命竭尽全力,他们不惜犯下重罪,可最
後即使是月族里能得到承认的人也越来越少,到了我父皇继位时,能来这里的就
只剩下他一人。
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只有真月才是维系一切平衡的关键。
而『真月』本来就是靠著被承认者的力量和生命支撑,被承认的人越来越少,
力量微薄,月皇的命一代代越来越短,却无力改变。他们不能说出这个足以灭族
的秘密,就像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样,只有灭亡才是最後的解脱。「
「地上的伪月,这里的真月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栖绯指向北方,那里有一
座高於他处的宫殿。
「禁殿?」
「恩。」栖绯点了点头:「禁殿的封印封印了创世镜,也封印了能稳定空间
的能力。真月无人支撑,禁殿的封印不稳,天命之力蠢蠢欲动,後来,到了那一
年,除了我以外无人生还。」
那一年那一天,她被叛党重伤,濒死之时再也无法维持两个月都的平衡……
一夜之间……真伪月都合二为一,扭曲的空间将困在月都的所有人灰飞烟灭。
无论何时闭上眼,亡魂的哀嚎都耳边回响。
所有一切的一切一环扣著一环,无论她如何抗争,月都还是走向了毁灭的命
运。
看向围绕在她四周的男子,现在,她希望还来得及,哪怕舍弃性命也要守护
他们的家园,也要让那个人自由。
千年前她没能做到,千年後的现今,她仍要倾尽全力。
「一千多年前的逆天改命是因,月都尽毁就是果,而月都之变,令天命有变,
已至现今天下大乱。」
楚衍忽然走到栖绯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栖绯,有些话隐去不说可是不行
呀,为了将那几块破碎片埋在天地五方,你几乎魂飞魄散,不就是为了天地异变
能延迟千年,能有时间应对劫难?如此大的功绩,怎能瞒著这些不知感恩的混蛋
们呢。」
说罢,便要低头去亲栖绯的脸,结果被长风一巴掌拍到一旁。
「栖绯,你说应该做什麽,我便去做什麽,只要你能平安,我宇文长风才不
管这世间如何。」
栖绯淡淡一笑,即便她的脸孔依旧苍白,还是晃了众男子的眼,让他们的眼
眶微微发热。
「逆天改命,你们一定能做到。
月族尚未封印创世镜之时,月氏,轩辕氏,宇文氏,梵氏,战氏,楚氏六族
并立。那时,天地公正,强者为尊,除月氏外的五族,若想得到族长之位,必要
得到创世镜的承认,而这资格的考验,就是这月都的五方幻境。
那时,人人都知,五族齐力,可胜天命。「
她指向刚刚月冉留下的五个符印。
「这些就是幻境的入口。」
千年前,长风曾经带过她到西方幻境,只是那时候的她年纪尚幼,什麽都不
知晓,如果知道,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那还等什麽?」梵啸走向南边金色符印:「既然现在什麽都知道了,那就
赶快得到资格,进这月都,然後去把月冉打个落花流水,他既然就是那创世镜,
就让他修改在天命,把一切变回原样!哥,我先行一步,你可要快点儿来。」说
罢,踏上那金色符印,瞬间消失不见。
「天命算得了什麽!」楚风对著栖绯邪魅一笑,走向中间土色符印,光芒一
闪,消失无踪。
「栖绯,等我回来。」长风用力抱了下栖绯,向西边的符印走去,火光一闪,
已无踪影。
「楚衍,保护栖绯。」战羽不舍地看了一眼栖绯,走向北方的蓝色符印,那
里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梵倾走到栖绯近前,低下头轻轻吻上栖绯的唇瓣:「无论千年前还是现在,
对我而言,你比一切都重要,不要轻言放弃,无论何时都不要。」
金色的符印微微闪动,梵倾消失在原地。
轩辕皓目不转睛地看著栖绯,张了张口又合上,忽然转身,脚步坚定地走向
东方符印,绿光闪烁,人已不在。战恒对著栖绯深施一礼,却踏入了北方蓝色的
光晕之中。
不过片刻功夫,街道之上只剩下栖绯,楚衍,轩辕刹和晏非。
栖绯觉得有些累,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她还有她必须要做的事,拖著双腿
踉跄地向前走,却被楚衍拉住,护在身後。轩辕刹一脸戒备,站在她身旁。
「他们都被支走了,晏非,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俊秀的脸庞,带著陌生冰冷的笑:「什麽交代?」
「譬如说,你到底是谁。」
第189章天魂地魄
「你到底是谁?」
男子带著一脸与长相极不相符的肆意的笑,悠然走向他们:「我,自然是晏
非。」
「是麽。」楚衍戒备更深,轩辕刹更是拉著栖绯向後退去。
「晏非,我所知的晏非可和你天差地远。」
停下脚步,露出一脸兴味:「哦?说来听听,我与那个晏非有何不同?」
「晏非,十九,天宇东都人士,擅画,十岁丧父,母染病多年,卖字画为生,
粗懂歧黄之术,得创世木镜被称神医,武功半点都无,还要我说下去麽?」
「哈哈,难不成是因为我杀了几匹狼,就对我心生怀疑不成,还真是让人寒
心呀!」他嘴里说著寒心,那表情上可是半分遗憾都看不出:「栖绯,切勿让他
挑拨离间,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栖绯向後退了一步,明明是和她没有什麽交集的男子,为何会让她此刻觉得
那气息分外熟悉。还有此刻那带著些隐忍和无奈的纵容,竟然像那个人。可能麽?
「栖绯,还没认出我麽,你还是这麽调皮,总是招惹些不相干的男人让我吃
醋,再不过来,我可是要生气了。」男子带著温和的笑,那笑却未到眼底。
「宫中太无聊,你常常扮作宫女,去戏弄那些不识你的公子,会在宫宴的酒
里下泻药,喜欢吃甜,讨厌吃苦瓜,喜欢对著我撒娇。」
栖绯看著他,先是不解,迷茫,忽然明白了什麽,露出一脸震惊。
「你……不可能,不可能会是两个人……」不敢相信更不能相信,身形不稳,
被轩辕刹扶住。
「栖绯,你知道他是谁?」
楚衍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有些东西隐隐约约的浮现,却又看不分明,他挡
在栖绯和晏非中间,他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可是有一点他能确定。
能隐忍到此时才露出真面目,此人必定不善!
「栖绯猜到了?来,过来。」
栖绯想要上前,那人的温暖是让她那麽的眷恋,可是不对……不对,她紧紧
地抓著轩辕刹的衣袖,看著男子的方向。
「看来我是要拿些证据出来,栖绯才会相信。」
晏非的面容忽然变了,从原本的俊秀变得越发的精致无双,他的身形略微抽
高,长发以肉眼所见的速度生长,如墨的黑化作无暇的纯银……
俊秀的青年竟在片刻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摸样。
「月冉?!」楚衍和轩辕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面前的男子和月冉的相貌一般无二,甚至有一头银白的及地长发,唯一不同
的是,他的眼眸血红,将那原本的仙姿生生压下,反倒像从黄泉来的妖鬼,容貌
绝丽,妖冶异常。
轩辕刹,楚衍的心头此刻都有同样的疑惑,是月冉一直以晏非的身份潜伏在
他们之中?不,不会!月冉和面前的这个人相似却又不同。唯一的解释就是──
两个月冉。
「你们说我是月冉?」男子表情忽然变得狠戾:「我才不是!我最恨他人这
般叫我!」
他话音一落,背後生出黑雾,转瞬间已狠狠地击中了楚衍和轩辕刹。
「砰!」两人重重撞上无形的墙壁,被符印弹落在地。
「停手!」看到男子欲再出手,栖绯挡在他面前:「无论你是谁,你到底有
什麽目的?」
「栖绯。」面对栖绯时,男子立刻换了另一种神情:「栖绯,叫我月哥哥可
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
转瞬之间,男子已紧紧地贴近栖绯,握住她的双肩,神情带著疯狂和迷乱。
这绝不是月冉应该有的摸样,这里一定有著她不知道的内情。
「栖绯小心,他是个疯子!」轩辕刹挣扎著站起,却被地上不知何时生出的
绿色藤蔓缠住了脚踝,抽剑去砍,只在藤蔓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放开栖绯……」楚衍咬著呀怒吼,他的状况比轩辕刹更糟,藤蔓缠住了他
的四肢向不同的方向拉扯,若不是他功力深厚,此时恐怕已被分尸。
「真吵!」晏非的话音刚落,藤蔓即可长粗了一寸,力道更猛,楚衍轩辕刹
无暇他顾。
「栖绯。」男子的手抚上栖绯的脸颊:「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将栖绯牢牢地抱入怀中,的目光里带著无限眷恋:「栖绯,我很想你,你
瘦了,真让人心疼。」
栖绯的双手抵著他的胸膛:「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的头发还应该更长一点儿。」他抚过栖绯的长发,对栖绯的疑问听而不
闻:「栖绯我终於盼到你了,我真的很想你。」
月冉的脸庞,月冉的声音,让栖绯不得不动容,又不得不狠下心肠。
「告诉我,为什麽会有两个你。」
「栖绯,我和他不一样,不要混为一谈。」男子不悦,将栖绯推离怀抱,捏
起她的下巴,让她注视自己。
「那家夥早就忘了你,只有我,只有我什麽都记得,记得你的一切,以後,
你只要看著我就行了!看著我一个就够了!」
他的动作有些粗暴,让栖绯有些疼,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男子松开手,不知所措地道歉。
栖绯後退了一步,对面的男人太难捉摸,也太过诡异,不断变化的态度更让
她充满了疑惑。
「栖绯别怕我,我全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诉你,别怕我!」
男子一慌,轩辕刹和楚衍身上的压力骤减。
轩辕刹终於摆脱了缠著著他藤条,怕那人伤了栖绯不敢随便上前,只能不露
声色地去帮楚衍。
「他一定是个疯子,楚衍,你可有什麽法子?」
楚衍甩掉手臂上的束缚,却一下子想不出什麽主意,是他太轻敌了,这人的
实力远远超乎想象,又完全不按照条理出牌,唯一的弱点就是栖绯,他又不敢也
不能赌……
他分明有著月冉的记忆,到底是怎麽回事?封印著月冉记忆的寄魂珠不是被
轩辕刹得到了麽?为什麽还会出现第三人?
还是没有头绪,现在只能盼著那些人快些回来,哪怕只有几个人,也有可战
之力。
显然,栖绯的想法与楚衍一般无二,她看著眼前的男子,没有移开视线。
「你不是月哥哥,那你是谁?」
「栖绯,我是你的月哥哥,只有我才有那些属於我们的回忆,月冉他什麽都
没有,他才是假的,我是真的!」
这些不著边际的话语让栖绯的思绪有些混乱。
「栖绯,相信我,月冉不过是个什麽都不知道的混蛋,他无欲无爱,不过是
一个镜子幻化出来的,我才是只属於你的月哥哥,我不在乎这天下,不在乎这世
界是否生灵涂炭,我只在乎你一个人,你只要看著我一个人就够了,以後我会对
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等这个世间毁了,我会为你制造一个新的世界,到时候
我们永远相守,好不好。」
他的话太匪夷所思,栖绯先是一愣,忽然间以往经历过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轩辕刹拥有的属於月冉的记忆,月冉远不如前世的神力,天下间忽然暴涨的黑雾,
一个设想脱口而出。
「你是月哥哥的魂魄?」
「不是!我不是!」男人忽然激动起来:「我是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我
才不是他的魂魄。」
「原来如此。」从束缚中挣脱出来的楚衍终於了悟,拉住要上前帮栖绯的轩
辕刹。
「我一直以为你才是月冉的地魄转世,是我料错了。」
「你说什麽?」他不过是在一场骤变後忽然得到了月冉的记忆和水镜的力量
而已,和月冉的魂魄有什麽相干。
「我知道他是谁了?」
「放开,我只知道他是疯子,现在要对栖绯不利!」
「别冲动,稍後见机行事,你保护栖绯。」说罢,楚衍飞身上前,一刺向那
人,男子下意识地一躲,他趁机将栖绯再次拉到身後。
「你当然不是月冉。」楚衍冷冷道:「你不过是月冉的『地魄』!」
月都深处,宸宫正中的空荡的禁殿之中,残破的符印发出微微的光亮。月冉
立於大殿之中,每当他的手抚过一道符印,那里便会微微发亮,原本残破的符印,
开始一道道地修复成型,变得鲜亮,显现出五彩的光华。
大殿上空,古镜悬浮在正中,映射著不远处发生的事情。
里面时不时传来众人的话语,那人对栖绯诱惑的话语让月冉时不时捏紧了拳,
停下动作,然後强迫自己继续下去,时间快到了,他谋画了千年的局又怎能轻言
放弃。
【你不过是月冉的地魄!】楚衍的话让月冉的动作再一次停顿,果然,千年
前和楚衍的交易没有白做,现在,他只要把剩下的事情完成,让她幸福……就足
够了。
符印在他的指尖游走,一点点的变得完整,身上的痛楚越发鲜明……
【月冉!】手腕被握住,干枯的手指,凸显的筋脉,瘦弱的手腕。回头,那
名他无比熟悉的老者正对他绷著脸说教。
【月冉,你这个愚昧的弟子,让为师说什麽好?】老者一脸很铁不成钢的摸
样。
【如果想要,就去争,为什麽要把她推给别人!你这个人!哎!】「师父…
…」
景致变换,一张长长的书案後坐著一名老者,他手执书卷,正晃著头,朗朗
念著。
「人者受命於神,神者受命於天地,天为天魂,地为地魄,一魂一魄,一阳
一阴,天极则为地,地极则为天,天魂遵天命为大道,地魄……」
「啪!」不大不小的噪音忽然插入其中。
老者有些不悦,放了书抬头去看,霎时,头上的青筋浮现。
他那个不成材的弟子,那个全族宝贝得要命的小公主,此时正不雅地趴在紫
檀木桌上,而今日研读的两本奇书,一本被用来挡著睡姿,刚刚拍到地上挺尸,
另一本则在小儿的下巴底下,被那一落三千丈口水淹没。
是可忍孰不可忍呀!
「啪!」戒尺拍在桌案上发出脆响。
那小人儿吧唧吧唧了嘴。
「啪!」又是一声脆响。
总算有了反应,只见十二三岁的少女在桌上翻了个身,让口水肆虐书的另一
半。
「啪!」第三声脆响终於让少女有了回应。
只听见她闭著眼睛摸了摸腮上的口水,又吧唧吧唧嘴,喃喃说道:「紫苑…
…紫苑……动作轻点……呜……我知道,鱼要拍死了……才能料理……呜,这鱼
真是好味道……若是师父……知道了……我吃了他养的千足龙鱼……」
老者头上的青筋暴跳,眼看著就要清理门户,少女隔壁的少年微笑著站起了
身,他先是对著老者深施一礼,随後拿起椅背上准备好的外袍披在少女身上。等
一切做完,方才低声说道:「栖绯一向如此,师父勿要动怒伤了身子。」
「月冉,你还是这般纵著宠著,这丫头除了脸蛋漂亮有什麽好的?」老者恨
铁不成钢地撬著墙角:「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
「师父,没想到你除了授业还兼做月老。」
老者被少年的一句话噎住,也不好说自己实际上是给自己的爱鱼报仇,摸了
摸胡子换了个方向。
「月冉,你是为师最出色的弟子。」
「师父,徒儿不敢当。」
「有什麽不敢的?」老者摸了摸胡子:「为师有意让你接替我的职位。」
「师父!」
「切勿推辞,再过三月,等师父安排好一切,那祭司一职,由你担任!」
「师父,徒儿……」
「师父已经老了……」老者走近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禁殿就靠你了。」
转眼间,景致变换,第一场天地异变之後,他的师父正一脸愕然的看著他。
「月冉……」老者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月皇
那般对你。」
那之後,师父一病不起,直到那一天他被叫到师父的病床前。
教授他足有八年的恩师挣扎著起身,忽然跪在他面前。
「师父!」他去扶,却被面前的老者制止。
「月冉……听我说,今天为师的这番话,或许大逆不道,或许是逆天而行,
只求你听好。」老者的眼睛发红,病弱的躯体微微发抖。
「月族有罪,囚禁你数千年,天下有罪,邪气滋生,师父有罪,未能保护与
你,让你的力量不被那些败类所用……但栖绯是无辜的……无论将来发生什麽,
一定要好好待她。」
「师父,你放心……」他爱她还来不及,又怎麽会伤她。
「为师知道你爱她甚深,可天命又岂能为情左右,你要记得,对她好不仅是
护她安好,更要护好你自己……」
一瞬千年,他恩师的残念近在眼前。
【为师知道,终有一天你会选择这条路】「师父……」
老者的身影有些模糊不稳,脸上的怜爱始终不变。
【为师留下这回忆,留在这禁殿一抹残念就是想告诉你,路不止一条……】
残念散去,再也无法寻得踪迹。
於此同时,悬浮在大殿之中的创世镜传来了不远处男子的话语。
「我早已不在是月冉的一部分,我是晏非,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地魄!」
第190章与己之争(上)
满眼都是滚滚的黄沙,宇文长风一步步的向前走著,即使他耳边一直有狂风
在嘶吼,阻止他上前,依旧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没有尽头的沙漠里仿佛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概念,不需
要吃喝,不需要睡觉,除了漫天的黄沙,什麽都没有。没有绿意,更没有绿洲,
即使他始终向前也永远没有尽头。
到底走了多久了呢?他不知道。
开始的时候,他会在一天时间逝去後告诉自己一天的结束,去沿袭从前的习
惯短暂的休憩,可是慢慢地,没有昼夜交替的日子让他迷失了时间的概念,那些
肆虐的黄沙一点点洗去了他的记忆和思想,他觉得自己走了似乎一月,又好像过
去了一年或者两年,或者更久。
可他为什麽会在这里,为什麽要不停地向前走?
每次他问自己的时候,心底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回响,遥远的前方,就会有一
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对他招手。那是个少女,隔著滚滚的黄沙,他依然可以清楚
的分辨,因为那一刻慢慢死去的心都会开始激烈地跳动。
少女的身影总是转瞬即逝,即便这样,他仍会充满力量,就像老旧的时锺被
上满发条,一步不停地继续走下去。
坐在大殿的王座之上,轩辕皓看著下方的臣子,不知道为什麽,今天的他总
是觉得心绪不宁,即使殿下的他们因为什麽事情争执起来,他依旧无法将注意落
在他们身上。他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东西,即使努力回想,都无法看清方向。他
到底忘了什麽呢……
「母亲,今天父亲夸我了,他说我比二哥当年做的还要好!」比女孩还要漂
亮的少年推开母亲的房门,话语中带著无法掩饰的欣喜:「他说楚氏……」楚风
的话戛然而止,没有母亲的笑脸,没有关心的话语,他的眼前,只有倒下的木凳,
悬在半空中的熟悉的绣花鞋……
五方符印偶尔发出微弱的光亮,月都入口处,几人仍在对峙。
「你知道月冉为何对我视而不见,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麽?他只是
做不到,我现在比他要强!」晏菲的脸上充满得意和自傲「他既然把我从他那里
分离出来,就应该想到这一天!把我从他那分出来,就再也别想收回去,他不行,
你们更不可能做到!」
楚衍一脸不屑,挑衅道「什麽地魄,就算你再强,说到底,不过是月冉不要
的东西罢了。」
晏非挑起眉,面对楚衍时充满了恶意:「战尧,你前世便喜欢找月冉的麻烦,
今生,就算换了名字换了容貌还是一样。你说我应该如何感谢你?」
黑气在他周身缭绕,冲天的杀意让身旁的栖绯无法行动。
「你有这个本事麽?」楚衍挑衅。
「你很快就知道了!」
晏菲抬起手,一股黑气从地底滋生,那些藤蔓绿中带黑,从端头开裂,流出
充满臭味的粘液,沾染到的地面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坑洞。它们快速地在地上游走
开始了又一次进攻。
楚衍且战且退,那些藤蔓却紧追不放。
「住手!」栖绯僵硬地扯住晏菲的衣袖:「放了他,别这样!」
「栖绯,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好不好。」充满恨意的眼神在面对
栖绯的时候总会忽然变得温柔。
「放了他!」
「你会跟我走麽?」
「不会!」栖绯摇头:「月哥哥不会这麽对我说话,不会这样咄咄逼人,更
不会去伤害我在意的人,你,不是他。」栖绯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冷酷。
「栖绯……你太天真了,为什麽还和从前一样天真……我当然不是月冉,我
比他更好,更强大,我会把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暌违你!我有什麽
不好,我比他好上一千一万倍!」
「这就是你对我的好麽?让天下大乱,瘟疫肆行,你敢说那些都不是你做的?
指使轩辕刹逆天而行,催化四方邪气。收手吧」
「为什麽我就是错的,月冉他就是对的,为什麽你要他不要我!」
「晏非,你清醒一下,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我不想你被这天地邪气
利用。」
晏菲有了一瞬间的动摇,防守有了一丝松动,隐藏在中的轩辕刹抓住机会,
飞快地冲出抱住栖绯。
「啊!」被抢夺的男人发出冲天的怒意,连空气中的黑雾都变得越发浓郁,
轩辕刹没有理睬,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向最近的中间符印。
近了,只差一步,无形的墙忽然挡在了轩辕刹面前,一撞之下发出巨响,将
抱著栖绯的他弹倒在地划出数丈。
「该死!」楚衍懊恼地甩掉藤蔓冲向他们的方向,可他的速度远远不够,下
一刻,栖绯已经再次被抓在晏菲手中,轩辕刹被重重击倒。
「放开我!」栖绯试图甩开男人的钳制。
「为什麽要放开,你本来就是我的……难道说你想再次抛下我?」男人的神
色越发疯狂:「上一世,这一世,你总是抛下我去选择别的男人,我不好麽?我
不好麽!」
「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月哥哥。」
「我不是?哈!栖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等了你上千年,而你,竟然不要
我了!」
他身上的黑雾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脑中反复回响著一句话。
得不到,就要毁掉!这样就能永远留在他身旁。
他的手扼住栖绯的脖颈:「栖绯放心,不会痛苦的。」
第191章与己之争(中)
禁殿之中,月冉目不转睛地盯著镜中的虚影,脸上带著痛苦的隐忍和挣扎,
握拳的双手早已鲜血淋漓。现在的他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分
身扼住栖绯的颈项。
他知道,晏菲不可能真正伤害栖绯,即便如此,他依旧宁可将自己杀死,也
不希望伤栖绯一丝一毫。但如今,他只能忍耐。
下一刻,镜中原本凶恶愤恨的男子如他所料放开了手,任凭栖绯弯腰轻咳。
悬在半空中的心终於落了来,眷恋地注视著那个脆弱的身影,他在等,等那
个收回自己全部力量的机会。
收敛心神,硬生生地将心底的渴望和愤恨压下,转身,继续修补破碎的符印。
要不了多久,栖绯就会来到这里,一切都会按照他千年前设计好的轨迹走下
去。
墙壁上破碎的符印微微发亮,一切带著仿若梦境般的朦胧。这里,才是他和
栖绯初遇的地方。
那时,他还是创世镜的镜魂,孤独地度过千百年的岁月,孤单地成型,孤单
地等待,即使看遍世间的每个角落,看尽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不曾有过一丝一
毫的情绪。
那一天,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闯入了他的世界,禁殿的门被推开,精致可爱
的女孩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她那麽小,可爱又天真,他们就像彼此呼唤一样相互吸引,相互依赖。
她没有同年的玩伴,幼小的女孩总是在这里里絮絮地说著她小小世界里的新
鲜事,哪颗树最好爬,她又惹出了什麽麻烦被打了手板,那个叫做战尧的少年暗
卫武功多麽高强,让她憧憬崇拜。
明明都是那麽不值一提的小事,被禁锢在这里的他却觉得比什麽都鲜活有趣。
他听她说那些琐碎的小孩子的欣喜和烦恼,这种温馨的相处将他单调的世界
染上温馨幸福的色彩。
直到那一天,宸宫大乱,栖绯的兄长想要至於她死地,她浑身鲜血地踉跄闯
入禁殿,身上尽是伤痕。
她带著泪,半走半爬地走到符印之中,染血的手抚上镜面。
「以後不能陪镜子了,栖绯知道你很寂寞……可是栖绯好像……好像要死了
……」
她的血留到了他的身上,他第一次懂得了什麽是痛。
女孩的血染红了符印,气息越来越微弱,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摆脱命运的冲
动。就在那一刻,灵气汹涌地涌入。
栖绯的血肉塑了他的形,她月族的血脉异能固了他的魂。
天魂只遵大道,地魄通天地五行,爱恨痴欲本不应属於他,可那一天,他有
了七情六欲,不再是一抹镜魂。
两人的血肉的羁绊救了栖绯的命,也让他在那一天後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他是这支撑这天地的创世镜,入了这世间……便是违背了天命。即使他是这
世间神力凝聚成的神,也要有必须遵循无法违背的法则。
上一世,栖绯的结局是死亡,这一次,他一定可以救她,让她脱离命运,不
是被圈禁在月都那个方寸之地,拥有真正的自由。
晏菲忽然松开扼住栖绯咽喉的手,看著栖绯,後退几步。
「我改变主意了。」
他占有性地将将栖绯在次揽在怀里,抚上她的脸颊:「我还是舍不得杀你。」
「晏菲,我要杀了你!」轩辕刹怒喝。
「栖绯,放心,我会让你幸福的,这里就要毁了,我带你离开,从此之後我
们一直在一起,多好。」男人呢的唇落印在栖绯的唇上,重重摩擦,舔允。
「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多想要你。」火热的手掌,抚摸栖绯的脊背。
「放开栖绯!」楚衍再不能忍。
男人对两人的怒吼视而不见,在少女耳边轻声呢喃:「他们在痴人说梦,他
们救不了你,我也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栖绯努力挣扎,晏菲的手就像在她身上生了根,无论如何努力都甩不掉。
轩辕刹一把将手中的剑甩出,在晏菲的脸旁擦过。
「这些虫子真烦。」
他话音刚落,轩辕刹忽然就像被操纵一般僵直一瞬,下一刻一拳击向身旁的
楚衍。
「晏菲,你做了什麽!轩辕刹,别被他操纵!」
「栖绯,别白费力气了,他承了我的记忆和能力,自然要帮我做点儿事情才
对。」
楚衍被发了狂的轩辕刹攻击得节节败退,忽然,一股他熟悉的波动浮现,紧
接著轩辕刹在一瞬间离开了原地,出现在栖绯身後,一掌击向晏菲,身体仿佛不
受控制了一般拉起栖绯,将她用力丢向五行复印的反方向,那个无法入内的结界。
他被自己的行动惊住,伸手又要去拉,却扑了个空。
原本如同墙壁一般的无形结界忽然凹陷缓和了力道,随後露出一个缺口,将
栖绯吸入,又合拢,紧接著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结界的另一端。
晏菲怒不可遏,他冲向结界,试图闯入。可他周围早已被污染了的神力根本
无法被月都承认,只能一次次地被弹开,攻击也同样无用。这是两个空间,即便
他有通天神力,也不能跨越空间的屏障。
「栖绯!」他好像失去了方向:「为什麽会这样……」茫然过後,是比之前
更恐怖的疯狂:「好好,得不到,那我就让这世间陪葬!」
他瞥过轩辕刹。
「不听话的傀儡,留下何用,倒不如杀了一了百了。」无双的容貌,此时犹
若黄泉里来的修罗,他抬起手,不过一道黑光闪过,轩辕刹便被击倒,吐出一口
血,动弹不得。紧接著,大地抖动,这真月与伪月之间的夹缝空间剧烈震荡。
「什麽因果,什麽天命,我不服!」黑气缭绕在晏菲四周,扩散,所到之处,
无论屋舍幻境均化作虚无。楚衍拉起轩辕刹不住後退。
忽然,那黑气撞上了五方符印,骤然停住。
晏菲仿若未觉,只是不停地释放著自己躁动的力量。五方的符印仿佛是那黑
气的克星,吸收净化,慢慢地,那黑气涌动得越来越慢,晏菲的身体裂出一道道
黑色的血痕。他想停住,却已经来不及了。
符印开始主动吞噬。
「为什麽!」他挣扎无用:「月冉……一定是你,你这个卑鄙小人,不是我
的对手竟然这般暗算!」
黑气一点点地被抽干,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只剩下一抹幽魂。
空间荡出一抹波纹,白衣银发的男子忽然出现在晏菲面前。他悬浮在半空,
伸手点上男子的眉心。
「啊!」随著一声惨叫,极淡的身影消逝在空气里。
「月冉,你是故意的?」轩辕刹愤怒至极。
月冉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将符印之中魂魄之力净化,凝聚,收回。
「该死的,你竟然眼睁睁的看著栖绯落入险境!」
楚衍想阻止轩辕刹说下去,却被甩开。
月冉的动作顿了顿,长发遮住了他的神情,看不分明。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麽?明知道栖绯那麽喜欢你,抛下她,伤了她,你还想
借他人之手杀了她麽?!」
「你又知道什麽!」那个总是无欲无求,总是高高在上,平静的月冉怒吼出
声:「你们什麽都不知道!」栖绯对他的意义,比他们知道的更要重要千倍!他
比任何人都渴望她,比任何人都爱她。
上一世,栖绯在临终前唤醒了他,这天地规则却让他无法记住她。
他用了近百年设了一个局,将自己的魂魄分离,只为了不忘记那个人,又用
上千年的时间去等待。
宇文清岚是他的魂,有爱无恨,晏非是他的魄,有恨无爱,原本一魂一魄转
世为人,同生同死,可到这一世,有了变故,千年将至,天地有变,晏非转世竟
晚了几年,原本应该跟随地魄一起转生的残缺记忆却被残留在了昶山某处,後来
被将死的轩辕刹所得。
随後本应一世平顺的宇文清岚因为遇到了转世的栖绯,提前身死。魂归位,
他从昶山清醒。
一切如他所料,却在细节上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192章与己之争(下)
月冉情绪的变化让整个空间动荡,几息之後他才勉强压抑下来,他面对楚衍,
带著上位者的威严。
「楚衍,你可还记得我们的交易。」
楚衍点头:「我会倾尽所有护栖绯周全。」
「记住你的话。」
楚衍右手掌心骤痛,抬手去看,那里竟忽然生出了一抹淡淡的月字图腾,再
抬头,月冉已然不知所踪。
「楚衍,这是什麽?」轩辕刹张开手,他掌心有一个和楚衍一样的烙印:
「你到底和月冉那个混蛋做了什麽交易!」
什麽交易……
前世在他死亡的那一刻,他的魂魄到了一个盛开血红花海的地方,就在那里,
月冉和他有了一个约定。
【你的来生会保留今生的记忆,但若栖绯安康,你便一生不可与她相认。若
是天下有变,你要护她周全。】他应允。一梦千年,转世後的他保留了前生的记
忆,他不停地找寻栖绯的下落,可那时他身份低微,势力薄弱,楚城里的争斗始
终不停,直到在栖绯回东都那年,才终於知道了她的下落,又过了半年有余,他
才有机会千里迢迢来到东都,只为远远看她一眼。
那时的栖绯带著灿烂的笑,调皮地在一个男孩身旁做著鬼脸,身後站著一个
不苟言笑的少年,不远处,更有一名深不可测的男子满脸温柔的注视。
他灵魂里有月冉刻下的烙印无法相认,只能选择黯然离去。
几年的醉生梦死,直到那一天,他听到了栖绯离世的消息。那时的他恨不得
去死,懊悔,绝望,悲哀充斥了他的心。直到得到栖绯失踪的消息才又燃起了一
丝希望,然後再遇……
「无论发生什麽,我都会和栖绯同生共死的约定。」他走到原本无法通过的
结界前,伸出右手让那烙印正对结界,瞬间,无形的墙壁荡出波纹,将他吸入。
轩辕刹微微一愣,立刻紧跟上去。
西方的红色符印微微闪烁。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沙漠尽头终於有了一抹绿意,那绿越来越近,慢慢地,
长风终於走到那黄沙和绿色的交界之处,迎接他的是欢呼的人群。
「伟大的冒险者,欢迎您的到来!」站在最前方的老者热情的迎了上来。
长风有些迷茫地看著来人充满善意的笑脸。
「这……里……是哪……」长久的沈默,让他的话沙哑艰涩。
「这里是沙漠的乐土,安息之城。」老者脸上充满自豪:「勇者,请问你从
哪里来?」
漫长的岁月让长风早已忘记出发的起点,他只能将来时的方向指给众人:
「那……里……」
人们再一次发出了欢呼声:「他一定是那个世界里来的,一定是!」
「我们的王!我们的王!」
长风有些茫然。
老者赶忙解释:「您能从那个方向来到这里,就证明您是这个世间最伟大的
强者,是我们的王,您的名字是……」
他的名字?努力去想,脑中依然一片空白。
「我……忘记了。」他的姓名已经在漫长的旅途中遗失。
人群中有一瞬间的静默,很快那静默被老者打断:「这更证明您来自那个世
界,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的沙漠之王,将安息之城发扬光大!」
「沙漠之王,王!」雀跃的人群,让长风有些茫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却又
觉得说不清道不明。
没有人在意他此时的困惑,他们正在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请圣女来迎接新王,为新王祈福!」
他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请到了一间华丽的屋舍。
「这里有些简陋,请您忍耐,等圣女为您祈福完毕,就迎您入宫。」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後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那一刻,一切都不足以掩盖来人的光彩。
少女很美,挺翘的鼻,诱人的唇,五官比天人更完美,不盈一握的腰肢,光
洁的肌肤在红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最终要的是,她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眼,
让长风觉得分外熟悉和喜爱。
「栖……」脑中忽然闪现一个名字,却又立刻消失不见。
他张了张口,又有些懊恼的合上。
少女带著淡笑微微福身:「奴为安息之城的圣女犀照,前来为您祈福。」
第193章逝水流年,勿忘离殇东都,金銮殿上。
「皇上,臣有本启奏。」左丞移步上前:「皇上已继位十年有余,皇後之位
仍旧虚悬,後宫妃子亦是寥寥,且尚无子嗣,臣祈求皇上下旨,为这天宇社稷广
纳後宫。」
「臣亦请旨,左丞言之有理,皇上後宫仅有三名才人,史无前例,还请皇上
三思。」
更何况这大臣们谁人不知皇上不曾与那些才人们燕好。
「臣亦请旨。」竟有十余人出列附和。
皇位之上,轩辕皓将下方总总看入眼中,一言未发。
数年来天宇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虽有朗鸣虎视眈眈,却不足为虑,这些大臣
闲来无事便把心思放在了自己这个皇上身上了。
哪些人是真忧,哪些人欢喜他看得分明,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入狱了。
摆了摆手,一旁的小太监尖声喊道:「退朝。」
众人闻言,只能散去。
轩辕皓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这个位置他已经坐了整整十年,十年的时间
已经让他完整的将天宇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可为什麽还是不满足呢。他心中就像
有一个洞,无论做什麽都填不满。
一股梨花香飘入鼻尖,让他的心神有些恍惚。
後园里的梨花已经开了吧,脑海中闪过那洁白了梨花,和树下模糊的人影。
「皇上。」在一旁太监低低唤道。
人影散去,抬头,大殿上早已空空荡荡,只有他还留在冰冷皇座之上。
微微挑起唇角:「孤家寡人,原来如此。」
「皇上……」
「何事。」
「您可是还要去那?」
「恩。」他已经整整在那里停留了十年,可是那个想要找到的答案依旧没能
找到。
故园的屋舍早已修葺,甚至比幼年时还要新上几分,庭院的格局早已有了变
化,只有梨树还是那颗梨树,可如今它一半梨花盛开如雪,一半枯枝如老者垂暮。
轩辕皓在枯枝的那一半席地而坐,闭上眼。
微风拂过脸颊,像是轻柔的爱抚,只有在这里,在这时,他才会有些许的满
足。
「皇上,今日怕是有雨……您……」
「都退下。」
脚步声退去,他睁开眼,抚上身後的梨树,入目之处,明明是粗糙的树干,
抚上的却是一行字迹。他摸了数年,那行字却还是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无法在脑中
成型。
天空下起淅沥的小雨,滴在身上,竟带著彻骨的凉意。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坐在这里,等待这场雨,十年,每年的这一天这场
雨都会随著夕阳落下时准时下起。每到这个时候,他的心不会觉得空荡,而是带
著锥心的刺痛,即便如此,他依旧舍不得离去,因为这个时候,他总会看到那个
身影。
半树的梨花在风雨中吹离枝头,带著朦胧的光晕落下,渐渐凝聚。在他身旁
形成一个少女的身影,墨发,红衣,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朦胧的摸样。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碰触,他只能伸出手,与虚影十指相扣,幸福,痛苦,
欣喜同时充斥了他的心。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虚影动了,她抬起那只轩辕皓虚握的那只手伸向前方。
「皓哥哥……」虚弱的声音撞入轩辕皓的心,一股铺天盖地的痛苦几乎将他
埋葬。
「皓哥哥……能不能抱抱我……」
虚幻的手臂抬了很久,然後仿若失去一切一般颓然落下。
月都入口处,东方的符印微微发亮。
第194章勇者之争
一步冰雪,一步火热,下一步又是罡风,这里就是即将崩塌的真月。前方的
道路好像没有尽头,可栖绯知道,她只能向前走,她的目标是前方的禁殿,那里,
是她的终点,一切将在那里终结。
「这里到底怎麽哪!」轩辕刹恼火地一拳砸开一块冰墙:「我们不是应该入
了月都麽?怎麽在这?」他们现在倒像掉到了冰洞。
楚衍同样困惑,他们现在应该身处真月,可又好像不对。
「月冉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轩辕刹又敲掉一块冰砖:
「楚衍,你说那些家夥的考验会是什麽?他们能不能先我们一步出来,找到栖绯?」
楚衍覆上墙上的冰砖,眼中的疑虑一闪而过,而後又将那暂时抛去:「我曾
看过五方幻境记载,五方符印可掌天地,若出不来,就是死,现实记忆与幻境交
叠,入内九死一生。」
豔阳,晴空,午後,带著让人焦躁的热度。
月都偏僻的小路上,六七岁的男孩站了半响,终是深吸一口气,敲响了一道
不起眼的偏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地开了,看门的中年男人从门内探出头,皱了皱
眉。
「战羽,你怎麽又来了。」
男孩有些局促:「我来领这个月的米。」
「日子还没到。」男人的脸色微变。
「可已经初五了,应该初一就有,阿尧病了。」
「日子没到!」
「那上个月少的呢?」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男孩有些愤怒,握了握拳,最後还是硬生生的压下,他打不过,打不过就只
能暂时忍耐。
看了看足有一丈高的围墙,微微皱了皱眉。或许阿尧说的对,他该试一试。
寻到一处最僻静的死胡同,拿出怀中的匕首,後退几步,一个纵身将匕首插在墙
中央,身子向上一旋单脚单脚踏上匕首,再一纵身,双手扒住墙檐,再一翻身,
已落在院中。
这院子没有狗,他只要绕过习武场,在穿过几道廊,就能到下人的厨房,那
里总会找到些吃食。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有些焦躁,好在下午人少得很,这里又非主
院,习武场里,只有一个身量和他差不多的男孩练著拳。他看了看,不过是些花
拳绣腿,放心之余也没了兴趣。
战氏是月氏的暗卫,权利仅次於帝王,可像他和战尧这样,没了父母的孤儿
也只能靠著本家的一点点施舍过活,根本没资格进本家。若不是他和战尧的天资
尚可,恐怕连一粒米都领不到。即便如此,每个月的钱粮总是被克扣在克扣,每
经一人的手就会剥下一整张皮,最後往往连半个月的口粮都无法到手。
若不是每个月他都会和战尧偷偷跑到月都冰原打些雪兔,怕是早都饿死了。
可近日月都城门大关,他除了来本家和乞讨,再没了别的法子。
从厨房里拿了本应有的份额。
「你是谁!」
战羽身子一僵,回头看去,正是那个之前在习武场的少年。
「你是谁?」
战羽没应声,绕过那人。
「你是来偷东西的!」转身挡住。
「我只是来拿应该得到的!」
男孩眯起眼:「你姓战?」
「是又怎样?」
「小贼配姓战?」
战羽愧疚又恼怒,握著拳没出声。
「你定是分家的那个什麽的兄弟,爷爷还提起过你,说什麽天资聪颖,原来
不过是个小贼。」
战羽忍无可忍:「战氏,强者为尊。」撇下手中的米袋。
「是又怎样!」
「我与你打上一场,若是我赢了,你就把你的身份输给我与我弟弟!」
「好,我战恒与你一战!」
七岁的战羽对上八岁的战恒,战羽完胜。
「战羽,我会成为月都最厉害的将领,皇上的心腹,我们二十年後决一胜负!」
冰色的符印闪烁,前世今生的回忆与争斗在此交叠。
第195章心底的愿望
天空是阴沈的铅灰,屋舍、宫殿都被一层黑雾笼罩,真月之中早已失去了原
本的灵气,仿若一座死去的荒城。
月冉悬浮在半空,他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只能注视栖绯蹒跚的背影。他恨不
得将栖绯抱在怀中,却无能为力,只能远远地看著,无法相见,无法碰触,这无
疑是最痛苦的折磨。
他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一切就会有一个终结,禁殿的封印还剩下最後一道,
千年前中断的齿轮已被接上,这也许是他最後一次凝视栖绯的背影了。
五方的符印已经开始了运转,只要那些人成功的完成了考验,就会成为力量
的继承者,到时候,他也可以把栖绯放心的交给他们了吧。
倘若他们失败,栖绯身死,那他即使耗费所有,也要这天下陪葬。
月都入口处,中部的土色符印隐隐闪烁。
五月,梨花香满城,一入夜,不夜之都歌舞升平,分外热闹。
「粉红帐,销魂窟,栾河城不愧是天宇的第二大城。」锦衣公子品著香茗,
一边搂著怀里的美人,一边欣赏著楼下的歌舞。
「可不是,都说朗鸣风情开放,我看著天宇也不相上下嘛。」又一名华服少
年调侃道:「可惜今日我们的楚大才子不肯出头,不然,我们这厢,怕是美人都
坐不下啦!」
众人笑,楚风淡然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们的楚公子可从来不主动要什麽人,从来都是那些个女人倒贴上来的。」
有人道。
「楚风,你今日美人一个都不要,莫非是转了性?」
楚风摇摇头,只是觉得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人罢了。
「今日我有些累了,你们继续吧。」不理会那些人的呼声,离开充满脂粉味
儿的香楼。
走在街上,夜里的风有些凉,冲淡了身上的酒气。
楚风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忽然想来天宇,就在前些日子,梵倾梵啸离开南都
前往东都时还叫上他一同前去,可他莫名地抵触,推拒了。而此时的自己,却傻
傻地来了这东都与昶山之间的栾河城。他隐隐地觉得自己是在等待著什麽,仔细
一想,却又觉得好笑,他能等什麽呢。
顺著挂满花灯路向回走,却冷不防被不远处的一颗花树吸引了视线,那梨树
很高,比其他的树要高上近一倍,而那树下孤零零地坐著一个人,小小地蜷成一
团。
他好像著了魔一样走了过去。
没有听到周围的人在说些什麽,只是觉得那个身影无比熟悉,即使是远远的
见了都忍不住走上前去。
他一步步走进,心跳如鼓,那树下的人在他走到近前时抬起了头。
邋遢的衣衫好像很久没有洗过了,长发脏兮兮地盖在脸上,遮住了眼睛和鼻
尖只露出一张小嘴儿,看起来傻傻的,他却认定这是一个女孩。
撩开遮住脸颊的发……
那是一双比繁星更耀眼的眼眸。
小丫头忽然开口,那声音甜美悦耳:「你真好看。」
这一句胜过别人夸奖他十句百句,楚风情不自禁地挑起了唇角,他的相貌本
就倾国倾城,此时更是让周遭看热闹的人惊叹出声。
「你叫什麽名字?」他笑问。
女孩呆呆地看著他的笑颜,好半天才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有名
字。」
他胸口有些痛,一个名字忽然浮现又隐去,强压下心头躁动的感觉,揉了揉
女孩的头:「我叫楚风,你可愿跟我走?」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好笑,总是被
无数女人追逐,何时自己主动邀过人?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个痴儿。
更让他无语的是,小丫头竟没有答应,而是歪了歪头,看了他良久,又不舍
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烧饼铺,摸样很是挣扎。
「烧饼铺的大婶每天都给饼吃。」
楚风扶额,继而笑道:「跟著我走,每天都有比烧饼更好吃的东西。」
「才没有比烧饼更好吃的东西!」小丫头反驳。
「那就每天都给你吃烧饼,可好?」
「真的?」
「恩。」
小丫头思量良久:「楚风这名字好怪……我叫你木木好麽?」
楚风心头一颤,不知怎的,那模糊的感觉又清晰了些。
「好。」
牵著脏兮兮的小手向楚宅走,忽然有种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
喜,虽然这小人儿此时的形貌凄惨了点儿,却让他的心里满满地都是幸福。
路边的花灯还亮著,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合著带著芳香的清风吹在身上,即
使这条路没有尽头都无妨。
身旁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楚风微笑。
「木木,木木,想要烧饼。」
「好。」
第196章幻境,梦境(修)
长风站在沙山上,俯视著远处的绿洲。
他已经来到这里三年了,第一年茫然,第二年成长,三年间他曾无数次地带
领自己的臣民战胜沙兽。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这块土地上被人称颂的王。
作为这块大陆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沙漠之主,他有肥沃的土地,虔诚的臣民,
应该无比满足,可恰恰相反,他总是觉得仿佛忘却了最重要的东西,心仿佛悬浮
在半空中一样。努力去想,脑海中最终要的地方却好像被一层厚厚的云层笼罩,
怎麽都看不分明。
到底忘了什麽呢?现在得到的一切就真的是他想要的麽?
定定注视不远处的正前方,就是那里,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看到那个奇
妙的景象。
先是淡红色的薄纱,然後那红色慢慢凝聚,现出嫋娜的背影,那背影缓缓转
身……
「王,您果然在这里。」温柔的女声响起,幻像被人惊扰,消失无踪。
高大的骆驼载著美丽的圣女和她的侍女已经站定在长风不远的身後,两人翻
下身,走到他身旁。
「沙兽来袭的日子就要到了,您在想对策麽?」
长风没有回答,在第一次见到圣女犀照的惊豔之後,他便再没有任何一次失
态。
不动声色地躲开想要碰触他的手,保持一定距离。
不得不说,除了犀照的脸孔,其他的一切,甚至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亲昵态度,
他感到厌恶。就像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拿走,却换来了一个赝品一样让他
无法忍受。
「王,您为什麽总之不回答圣女的话,为什麽总对圣女这麽冷淡?」圣女犀
照身後的侍女不敬地质问:「圣女下个月就要嫁给您了,您为什麽不能对她更好
一些?」
「我从来都没有答应。」长风冷淡回应。犀照的脸色瞬间铁青。
「可圣女就是要嫁给王的!」
「我不会娶。」
「您怎麽能这麽说,圣女是整个大陆最美的了!您有什麽不满意!」
「我为什麽要满意?」
的确,他对犀照有著一种莫名的眷恋,可这不是因为她温柔可人,也不是因
为她甚为圣女神力强大,而仅仅是因为那张让他感觉温暖幸福熟悉的容颜。但这,
绝不足以让他娶她。
「王,难道您不想娶圣女为妻麽?圣女这麽喜欢您,您怎麽能?」
「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长风冷冷地打断:「也许是明天,也许是
後天,沙兽就会来袭,圣女为什麽没有在祭坛祈福?」
「王……」
忽然,绿洲尽头的一座沙山有了动静,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著,那沙山仿
佛有了生命,从顶端向下蔓延,沙浪滚动。
「啊!沙兽!」
不理会身後的惊叫,长风飞快地滑下沙山,冲向战场。
此时,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原本的陷阱失去了效用,绿洲的南方沙兽与人们已
经战到了一处。
这一次的攻击太突然了,没有准备好的水,也没有灵活有效的机关,即使是
长剑也无法顺利地刺入沙兽坚硬的外壳,更何况它们锋利地牙齿足以将人咬成两
段。
绿洲的一角很快失陷,到处都是哭嚎惊呼的人们。
忽然,无数火焰的长剑飞入战场的最前方,沙兽被刺穿钉在地上,紧接著被
从天而降的长风用火剑砍成数块,哀嚎死去。
「是王!」
「王来了,是王来了!」
锋利的火剑将沙兽切成了两半,黄色的血液喷溅出来,渗入沙中。
「我们的王!」
「沙漠之王!」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即使是沙兽也只能被屠杀,而战场上,士气比什麽都重
要,有了长风长风,人们愈战愈勇,就连女人和老人,也拿起了他们的武器加入
了战斗。
挥舞长剑,听到人们的称颂,没有激动欣喜,没有悲伤愤怒,反而拥有的是
无尽的空虚。忽然,在看到犀照身影的那一刻,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同时,脑
海中的云雾淡去……
突如其来的灾难,终於化解,可长风面对的,却是长老们的质问。
「圣女代表上天的力量,而您的到来也是上天的指引,您应当顺应天意。」
「今年的沙兽已经有了智慧,请您不要任性,不要让天罚降临。」
「请您完成最後的仪式,迎娶圣女吧!」
「轰。」桌子被火焰烧出了一个洞,长老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放弃王位。」
推门走出,他坚定的走向绿洲的西边的大门。
「你想要离开麽?」犀照站在大门正中:「你知道不知道,只要你离开这块
绿洲,就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沙漠,到时候你会像从前一样忘了自己是谁,忘了
一切,你想清楚了!」
「当然。」
「你要放弃这三年得到的一切。」
「没错。」
「你怎麽能这样就放弃自己的责任?」
「犀照,我并不是傻瓜。」长风忽然笑了:「的确,我失去了记忆,甚至把
成为救世主的幻象当成了现实。可有一点我却从来都没有忘记。」
「是什麽?」
「你的脸。」长风第二次在少女的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不是你,是你的
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著我,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三年里,他终於透过眼前的少女看到了那个人。虽然忘记了很多,却忘不了
那种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犀照,即使你和她有著相同的容貌,你依然不是她,更何况……」长风忽
然苦涩一笑:「我有一种感觉,我爱的人永远不会逼著我娶她。」而这一直是他
埋藏在心里的希望。
「现在,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少女咬著唇,没有说话。
「我会找到答案的。」错身,插肩而过。
「留在这里,你也可以得到幸福的。这里不正是你的梦麽?」
长风站住微笑:「这个梦,太差。」没有那个人,这个梦留不住他。
离开西方大门的一刻,黄沙将身後的一切淹没,红色的符印出现在不远处。
第197章痴念,执念月都的西方猛然震动,栖绯周身的压力一松,那股躁
动的力量动荡了片刻方才再度降临,这一次,风没有之前那般凛冽,脚下也不再
那麽艰涩难行。她看了看已经火光冲天的月都西方,略停顿了一下身形。
应该是长风吧,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长风,长风,那个被自己气哭过的
男孩,那个一起打闹,一同长大的少年,如果他知道,这一次是永远的诀别,或
许会破口大骂,或许会愤恨不已,也或许……会为自己哭泣吧。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一刻,她是多麽的为他感到自豪,获得西方的传
承就意味著在这快大陆拥有霸主的资格,真月毁灭之时,他将会成为新的力量守
护这一方天地。
带著淡笑,继续艰难前行。
长风总是看著她,总是想在她心里争夺一个特别的位置,她从来也没有告诉
过他,自己是是多麽的高兴,在生命如此短暂的两世能与他相遇,他永远都不知
道,他早已在自己的心中生根发芽,有他在,她才能走到这里,才能醒来,拥有
那份可贵的勇气。
她对他的感情,也许不像对月哥哥那样爱的真切深刻,而那份羁绊、前世今
生的爱恨和陪伴早已将他们牵系在一起,像生命一样无法割舍。
「长风,你一定要幸福。」一滴泪滑落,在西方绚烂的奇景的映衬之下格外
晶莹。
西方的动荡开始了,月冉不舍地看了一眼停住的栖绯,身形隐去,出现在真
月和伪月的交接处。
有创世镜火镜碎片的护佑,长风是第一走出幻境的人,这在月冉的意料之中。
而此时,火色的符印已经开始消散,原本数百年就要进行一次的传承力量,
因为千年来的无人支撑早已溃败不堪,这是最後一次的传承,也是新力量的诞生。
月冉拂过身前的镜面,透过它,剩下的符印中余下几人的考验呈现眼前。
轩辕皓的执著,楚风的痴迷,战氏的争斗,梵倾梵啸的与命运的抗争,传承
的考验还在继续,那些都是他们心底无法抗拒割舍和不得不面对的。
忽然,东方的绿色复印泛出一抹血色,这让月冉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意味著
轩辕皓正在被幻境侵蚀。
他不能让这些脱离他的掌控,哪怕不得不帮助他最有成见的轩辕皓。
手中结印,面前五彩的镜面中忽然凸现一颗指甲大的莹绿宝石。
月冉挥了挥手,那颗东方木镜的碎片便落在了绿色的符印上空,忽然发出微
光,缓缓化作掌心大的青石,消失在原地。
不过片刻,绿色符印中的漾出的血线荡了荡,不甘地消散。
月冉透过镜子,冷冷地看著,无法解脱的痴念和悔恨是轩辕皓最大的障碍,
也是他的心魔和憧憬,他只能做这些了,剩下的,只能看轩辕皓自己了。
如果轩辕皓失败,月冉看向真月的方向,他不介意让轩辕刹成为那个代替品。
剧痛,惊叫,哭声,药香,焦急的呼唤……
很吵,让他如何都睡不安稳。
「别吵……」
轩辕皓挣扎地睁开眼,床榻下是十来名自己的心腹重臣。
「皇上,皇上,您终於醒了!」他的臣子们惊喜地跪在地上:「上苍护佑我
天宇,保我等主上平安!」
轩辕皓的头有些眩晕和刺痛,这些惊喜的呼唤只能让他更加烦心。发生什麽
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想揉一揉抽痛的前额,可即便是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分地
艰难。
「皇上,请您切勿妄动,太医,太医!」
混乱退去,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寿宴,刺客来袭,调虎离山之计,
然後为了保护皇室唯一的血脉,他受了伤。
「我睡了多久?」
「皇上昏睡了整整十天。」
怪不得他们都这般狼狈,原来他伤得这麽重,竟然睡了这般久。
「皇上,请您务必保重龙体,切勿像今次这般冲动呀!储君年龄尚幼,您若
是有了什麽万一,这可……」
轩辕皓没有理睬那些喋喋不休的谏言,他只是艰难地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
然後静静地抬眼。看了看床榻下跪著的那十来个心腹。
忽然间,他竟在那个唠叨地,也是最亲近自己的尚书鬓发中看到了一抹白。
「程翎。」
尚书的谏言一顿:「臣在。」
「到朕身前。」
他没有看错,程翎的鬓发竟掺杂著几丝银白。
「程翎,你有白发了。」
他话音一落,倒是让剩下的朝臣松了口气,程翎的脸上更多了一抹笑意。
「臣已经三十六岁了,也长得白发了。」
轩辕皓愣住,他与程翎同龄,原来,原来他已经是这个年纪了麽。
交代了些事宜,遣退了朝臣,他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拿起床头的一面镜子,对上自己。
好像只是一转眼,他已经三十六岁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鬓边有了几根白
发,身体也在繁重的朝政下不再那麽硬朗。即使他的外貌乍一看去仅比二十多岁
多了几分成熟,可他知道,他的心早已不再年轻,而是一年年,一天天随著後园
里那颗日渐枯萎的老树逐渐死去。
「启禀皇上。」
小心翼翼地启奏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
「皇上。」太监总管迟疑禀道:「皇上昏迷之时,手中握著此物。」他双膝
跪地上前,将一样东西奉到轩辕皓眼前。
总管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明明记得,皇上救了皇储的时候身受重伤,手上
空无一物,可不知怎地,医治的时候,皇上手中竟紧握者一块孩童手掌大小的青
石。
而这青石莫名出现的时候,正是皇上脱离危险之时,即使东西来历不明,他
也不敢私自处理。
皇上此时的震惊,颤抖地夺过那块青石时候的神情,更是让他有种不安的预
感。
似乎,要变天了呢。
第198章没有你的世界(上)
「轰!」隧道内发出一声巨响,冰石碎裂一地。
轩辕刹的脸色越来越黑。
「别白费力气了。」楚衍皱著眉站在轩辕刹身後。
他话音刚落,那碎裂在地的冰凭空消失,再次填补在缺失的位置。
「砰。」轩辕刹怒不可遏地将拳头再次砸在墙上,换来一声闷响:「楚衍,
你什麽意思?白费力气,难道像你一样站在那什麽都不做!」
「冷静点。」
「冷静?已经一个时辰了,栖绯现在生死不知,我们就只能在这傻等,你让
我怎麽冷静!」
「还能怎麽样,你以为我就想在这里束手待毙!」密闭的空间,让一向镇定
的楚衍都变得焦躁。
「你!」
忽然,脚下冰石颤动。
「轰隆隆。」左侧的墙壁传来一阵巨响,紧接著,四方的墙壁竟开始龟裂破
碎,无法打碎的冰墙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散。直到空间变成原本的两倍,
那颤动才逐渐消减,冰墙也再没了变化。
「这是怎麽了?」轩辕刹惊讶地看著变大的空间,之前无论他怎麽努力都无
法扩大一分,现在却凭空出现这种状况。
楚衍沈吟片刻:「或许是他们……」
「你是说那几个人的考验?」
「恩,也只有这个可能。」
轩辕刹沈默,那被关在这个空间里的他们是什麽?只能等到全部聚齐才能摆
脱这该死的地方?
「恐怕我们只能等了。」楚衍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轩辕刹,你曾经得到
过创世镜,那你知不知道创世镜的考验是什麽?」
「总管大人,皇上龙体今日可好?」天宇皇宫的议事院中,尚书一边将整理
好的奏折交到蒙福手上。
「尚书大人放心,皇上的伤已经不要紧了,昨日晚上还在批改前些时日的奏
折来著,过几日便可早朝了。」蒙福带笑应道,只是那笑有些勉强。
「那就好,皇上总喜欢硬撑,总管大人还要费心才是。」
「尚书大人言重了。」
带著小太监拿好奏折,退出议事院,走向寝宫,蒙福的心却越发的觉得不安。
皇上是难得的明君,若不是因为储君并非皇上亲子,也不会出现前些时日的
刺杀。刺杀储君,波及皇上,牵连的势力颇多,虽事情闹的大,但皇上向来雷厉
风行,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已经处理妥当。
皇上的伤虽重,但治得及时,好得也快,近几日已经可以走动了。
可他在皇上身边看得分明,皇上的身子确是已经大好了,可那心事也越发的
重了,时常拿著那块来路不明的青石看,就那麽一动不动地,甚至可以看上整整
一日。
那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青石,无论怎麽看都没有什麽特别之处,可皇上从那
天开始就在没让那东西离过身,就像是那石头是什麽宝贝一般。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最让他不安的是,就在昨日,皇上忽然召见了那个特
别的暗卫。
「蒙福。」
忽然一惊,才发觉已经入了寝宫,轩辕皓正站在自己不远处。
「皇上赎罪,奴才是来送奏折的,刚才一时失神。」说著就要下跪。
轩辕皓挑了挑唇角,他怎麽会追究这种小事。
「皇上,外面天凉了,您……」
摆了摆手,让宫侍退下,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院中。
凉风吹来几片落叶,跌在他的脚下。
他园中树上已经变得枯黄的叶子,忽然有些茫然。
原来,转眼已是深秋了,原来,不知不觉又过了这麽久了。
握在掌中的青石已经带上了自己的体温,可那本以为会随著时间逐渐散去的
悲哀和茫然,却随著秋意越发酸涩越发的浓郁。
他已经想好了,不顾一切地做了决定。
离开寝宫,走进那个院子,枯败的梨树依旧孤零零地立在院中。
他走到树下,弯下身,抚上那永远都分辨不清的字迹。
一年又一年,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淡,而他的心也越来越荒芜。
他一直在想,若是哪一天,这颗树死了,那身影再也不再出现,他的心是不
是也会和那身影一同死去,他不想,也不愿抱憾终身。
「我是来道别的。」
他缓缓地坐在树下,问向空荡的身侧:「能来见见我麽……」
回应他的是纷纷的落叶。
无声地叹了口气,苦笑:「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你不过是幻觉。可我知
道,骗得了别人,却永远无法欺骗自己。」
他摊开掌心,露出那颗青石。
「被刺的时候,弥留的时候,看到这块石头的时候,我没有想那些刺客,没
有想江山如何,而是一直在想著你,哪怕你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即使一切只是一场虚无的梦,此时的他也不想再继续徒劳的等待。
「这块青石一定是你的。」即使上面的额纹路无法看清,无法解读,他仍旧
知道,这是对他而言重要的存在。
「我已经不能再等了。你永远那麽年轻,我却已经越来越老了。」他带著调
侃的苦笑:「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来自哪里,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
能知道你的姓名……我不甘心,就这麽等待,等著时间流逝,不甘心看著这棵树
枯老无能为力,更不甘在死前……都未曾碰触你。」
「我会找到你的,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一定。」
同年秋,天宇皇轩辕皓离开皇宫,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除了几个心腹,没
人知道坐在皇座上的男子只是一名替身。
一年,两年,三年多的时间,轩辕皓从东都到北域,从北域到西沈,再到朗
鸣,整块大陆的许多地方都有了他的足迹。他到北域看过雪原,到西沈看过沙漠,
在朗鸣看过漫天花海,可哪里都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有的时候他会累,会无助,会痛苦,可那份渴望和信念从不曾改变。
第199章没有你的世界(下)
楚城繁华天下皆知,这里独特的风气更是别处难寻。
譬如今天,祈愿节的日子里,更是比往日还要热闹许多。
「公子,买盏花灯送给喜欢的姑娘吧!」
轩辕皓今天第三次被拦住,只能苦笑摇头。
「她不在这。」他已经在楚城停留了半月,每一条街道都有了他的足迹。
「公子喜欢的姑娘不在?那这花灯做手信最好不过,带回去送她,定会让姑
娘欢喜。」
会喜欢麽……也许吧……茫然地走入那店里,看那各式各样的莲灯,忽然角
落里的一抹白印入了他的眼。
不自觉地走近,将莲灯捧在掌心。
这只花灯做的极为精致,巴掌大小,黄木为芯,白木为瓣,层叠交错栩栩如
生,若不是那著莲心的微微外露的莲心,定会被人当做刚刚采摘下的白莲。
心头一紧,脑中忽然闪过了什麽,仔细去想,却什麽都没能抓住。
「公子,这灯不错吧。」店老板笑道:「就是整个楚城,也只有我们家独一
份……」
「我要了。」
月都冰室之中,楚衍和轩辕刹正在商议著什麽。
「你说什麽,你和栖绯被创世镜带到十年前?」楚衍微惊讶。
「恩,只是那时我只能旁观,倒是栖绯与十年前的我相遇。」轩辕刹也不隐
瞒,把前前後後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那些事情与你记忆中的一样?」
「当然。」又有些困惑的说道:「只是当时我只能看著那幻境,却不像栖绯
一样被卷进去罢了。」
楚衍好像想到了什麽,半响未言。
轩辕刹有些困惑:「创世镜之能通天彻地,你不是早就知晓了麽,就算幻境
变成真的也没什麽稀奇。」
「怕的就是这个。」楚衍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真是这样,那几人的麻烦
会更大。」
「你什麽意思?」
楚衍苦笑:「你说,如果他们考验的幻境不是幻境而是另一个世界,那里可
以生老病死,与这个世界截然无关,他们的结果会如何?」
温和的风带著几分淡淡的凉意和芳香,晴朗的日子,湖上时不时地飘过几页
扁舟,如同美好的画卷。明明那麽宁静美好,却让站在湖边的轩辕皓多了几分难
耐的倦意。
看著掌中的莲灯,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三年多了,他一直在找寻那个影子,却什麽什麽都没能找到,哪怕只是一个
背影一个幻象都没有。
即使再疲倦,放不下还是放不下,现在的他只能带著卑微的期盼守著一个无
望的希望。
「公子,这花灯送我如何?」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长相甜美的少女,她的
脸色微红,正一脸垂涎地看著轩辕皓手中的莲灯。
轩辕皓依旧对著那湖面出神,没有回应。
楚城风气开化,在祈愿节时候更是百无禁忌,轩辕皓又有万里挑一的好皮囊
和凌驾一方的君主威仪。他刚一到湖边,便有许多女子上了心。这少女也是其中
一个。
见轩辕皓没有应声,那少女也没退缩,反倒越挫越勇。
「公子,今天是祈愿节,没有人陪多无趣。你的灯都买好了,却无人相伴,
那个……我也一样,公子不如把灯送我?」
轩辕皓只是冷冷一瞥。
少女以为他答应了,伸手便去拿那莲灯,却扑了个空。
「公子,给我嘛!」送了灯就是定了情,机会难得,她见轩辕皓还无反应,
伸手又去抢。
轩辕皓正要避让,却忽然看到湖面微微发亮,一抹红色的倒影映在水中。
抬头,手一颤,花灯从掌中滑落,落在水上荡起几丝涟漪。
「哎,莲灯掉了!」少女在旁边惋惜地叫著。
红色的倩影只出现了短短一瞬,旋即消散。
轩辕皓伸著手,甚至来不及碰触。
「你看什麽那。」少女顺著轩辕皓看著的方向望去。
湖的那一头,只有直通云端的昶山。
「昶山有什麽好看的?莫非你也想去探什麽古墓,那可是送死!」
少女可惜地撇了撇嘴,脸上带了几分哀怨,低低念叨著,莫非面前的男人是
傻的?不像呀。他长得可比隔壁的张哥哥好看多了,看起来顶多三十岁,买那麽
贵的花灯又不心疼,必定是有钱人家,若是能得了他的青眼……
「……什麽古墓?」轩辕皓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他忽然有种预感,也许昶
山就有他找寻的答案。
「哎,这个你都不知道?」认真给男人解惑:「你知道今天是祈愿节吧,祈
愿节从千年前就开始了。据说,千年前月族的最後一代女皇在这放了一盏灯,许
了一个愿,然後那个愿望实现了,就有了现在的祈愿节。」
轩辕皓认真地听著,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都说,那女皇许的愿是让天下太平用无战乱,要我说,她许的愿望肯
定是要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永远在一起。」
「她是女皇……」
「女皇怎麽了,女皇不还照样是人,听说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身份和她不般配,
又有这个族那个族的想要娶她,憋屈到不行。
她也真倒霉,最後好不容易成亲了,结果还被自己的夫君亲手杀了!最後埋
在昶山山顶,就是那个总有人想要跑上去寻宝的古墓。「
姑娘越说越起劲:「这个传说可只有在楚城能听说,那个天宇呀,朗鸣什麽
的,不都是原来月皇的臣子,反了的人怎麽都不能说自己是乱臣贼子不是,明明
是暌违人家女皇的美色和地位……」
少女正说得欢畅,一回头便愣住了。
「人呢?」身旁的男子早已不知所踪,只余下了湖中的那一朵白莲浮浮沈沈。
昶山很高很陡峭,终年的严寒和冰雪,山上的寒风甚至比北域还要凛冽。
轩辕皓走走停停,凭借著一身的内力和武功终是登上了这无人的山顶。
看著那被白雪半掩的陵墓,有些情怯,更多的是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悲伤,他
知道,在这里定会找到想要的答案,也许同样会让他绝望。
古墓很深也很曲折,火把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而对轩辕皓来说,这一点
也足够了。抚上身侧的墙壁,这里刻满了壁画,画里主角只有一个。
华丽繁复的衣饰,柔美的身段,纤细的脖颈,飘逸的长发丝丝可见,只有五
官模糊不清,却让轩辕皓在看到第一眼时,彻底沈沦。
那是他一直在找的少女,即使只是模糊的轮廓,也足以让他立刻认出。
他抚摸著身侧的壁画,缓慢地向前走著,直到墓室的最深处。
那里的正中有一具漆黑的棺木。
走上前,就在碰触那一瞬,胸前一烫,青石从怀中飘出,发出淡绿色的光,
又化作薄雾弥漫开来。周围的景色变换,不再是漆黑的四壁,而是白雪皑皑。
「你不能过去!」
不知何时,他的不远处站了人,风雪让那人影有些模糊,看不分明,声音却
被风清晰的送入耳中。
「你放手!」少女挣扎。
「他现在根本不认识你,你过去就是送死!」男人声音很熟悉,也很愤怒:
「放手?难道眼睁睁的看著你去送死?」
忍不住循声走过去,下一刻呆立当场。
「送死?」少女怒极:「轩辕皓,如果不是你们去偷创世镜,如果不是你们
挑起征战,月都又怎会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月哥哥怎麽想用一己之力将一切回归
本原?
他明明不能那麽做的,他会死,会魂飞魄散!
你放手!「
「那又怎麽样。」男人也尽是疯狂的神色:「栖绯,你是我的,我那麽爱你,
愿意为你做一切,哪怕上天入地,他本就不属於这世间,这才是天命。」
少女的神色越来越痛苦:「天命……又是天命。」下一刻,她的身形一淡,
出现在一丈开外:「如果是天命,应著天劫的也应该是我。」
轩辕皓想要抓住那身影,却只抓住了飘荡的雪。
下一瞬,他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和……已经倒在男子怀中的少女。
薄雾散去,轩辕皓呆滞地跪在棺木旁,良久之後,颤抖地掀开棺木,那里空
空荡荡。
少女怨恨他的摸样,树下哀伤的绝望参杂在一起,那些模糊的记忆一一浮现。
现在的他是什麽呢?这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假?
坐了整整一天,忽然觉得自己该做些什麽。不久之後,他开始为每一幅壁画
刻上五官,一次一次地在心底叫著她的姓名。
一天又一天,直到让所有的壁画都变得完整才停歇。
可很快,他又绝望地发现,无论自己做什麽都一样,这个世界早已没了那个
他想要找到的人。
离开麽?放弃麽?绝不!
他有了新的决定。
他拿出怀中的青石,静静微笑。
「我不会放弃你的,栖绯。
上辈子,这辈子,永生永世,这个世界没有你,我就到另一个世界,只要你
站在原地不要动,不,即使你换了身份换了摸样……也没关系……「温柔的笑出
现在他脸庞,宠溺,坚定。
「不管你在哪,无论你在哪一个世界,我都会找到你的,一定!」
哪怕出生入死,上天入地,只要他的魂魄还在,他总会找到她的。
他们之间的羁绊千年前就已注定。不管是亏欠,还是爱恨,他都不会放手。
这一刻,他怀中的青石发出荧绿色的光晕,扩散,缓缓凝聚成了一道绿色光
门。
轩辕皓站起身,向那空空地棺木看了最後一眼,坚定向前。
无论这个世界多麽和平,永无战乱,无论这个世界多麽美好,无处可寻,可
这里没有你,一切就没了意义,而我,不能在没有你的世界里独活。
即使未来黯淡无光,充满恐惧和无望,只要有你在,一切都好。
第200章三生三世(解惑应看)
绿色的藤蔓围成一条长长的通道,记忆随著轩辕皓的脚步一点点复苏。
两鬓的白发变回乌黑,眼角的细纹消失,时间在他身上缓缓倒流,当一切变
回原本的模样,道路也到了尽头。
白衣银发的男子正站在尽头处的门口,等待著他的到来。
「我的考验已经结束了。」
「是。」
「这扇门後就是属於我的力量传承。」
「恩。」
「那月冉,你来这找我又是为了什麽?这一切不都是你计划好的麽?」
两个世间难寻的出色的男人对峙著,他们前世就是对手,今生也一样。
「月冉,以前的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但现在我清清楚楚!」先开口的依旧
是轩辕皓,他的怒吼声让这个属於他的空间开始动荡:「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我们所有人的转世,栖绯的成长,她与我们的相遇,轩辕策的离去,她後来的死
与重生,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好的,对不对!」
过了很久,月冉开口:「是。」
轩辕皓脸色顿时铁青,他冲上前去扯住月冉的衣领:「是?这就是你对栖绯
的爱?这就是她做一切的回报?」
「这是天命。」
「去他的天命!如果这一切都是什麽狗屁天命,那栖绯对你的感情又是什麽?
我要怎麽告诉她?告诉她她爱上了一个王八蛋!
你冷眼旁观,看她因为轩辕策的死失魂落魄,看她因为你分身的死痛不欲生,
看她因为梵倾他们的凌辱,我的冷漠死在皇宫,你做了什麽?你只是在你的黄泉
里瞪著那朵你永远都拿不起来的白莲,守著你的所谓的狗屁天命!「
这是轩辕皓第一次这麽愤怒,他的拳头狠狠击中的月冉完美的脸,如果可以,
他甚至想将面前的男人千刀万剐。
「你算计我,是我活该!你算计梵倾梵啸,楚风,战羽,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你不应该算计栖绯!她做错了什麽?为什麽她面对的一切都是痛苦和苦难,凭
什麽你就可以在一旁冷眼旁观,凭什麽?」
「你以为这是我想的?」月冉平静的面具碎裂,甚至比轩辕皓更加愤怒,他
甩开纠缠上来的轩辕皓,反手给了他一拳:「你以为我就不想抗拒著一切麽?」
「想把自己封印,你们却拿走了我的本命创世镜。想守住自己对栖绯的感情,
却被天地不容。想陪在她身边,整个世间都与我为敌。想用自己的一切守住她,
却害死了她。
我要守住自己的记忆等她转世重生,哪怕魂魄剥离抗拒这天命,却什麽都没
能留住,害她至今,你以为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麽?!「
两个男人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能力,他们就像愤怒的野兽,毫无
技巧地发泄著自己的愤怒和悲哀。
「好,好,好……」轩辕皓抹掉脸上的血迹:「我就当你一切身不由己,当
你一切是为了栖绯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做什麽?
真月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对吧,这所谓的传承就是你把力量分给我们对吧?
你抗拒不了这天命,就想当英雄找死?
栖绯怎麽办,你让只爱你的她怎麽办?「
「你以为我就那麽高尚?你以为我就不会嫉妒愤怒?我恨不得让你们全都魂
飞魄散!可那样的未来,又有谁去保护她?
我要让栖绯活下去,不是形神俱灭,而是要让她幸福快乐的活下去,哪怕在
这个过程之中有无数的伤痛,总有一天会有人为她抚平,即使那个人不是他也无
所谓!「
是的,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算计。前世与梵倾约定,到後来的月都巨变,可他
没想到的,却是栖绯的不顾一切。
栖绯知道月族即将灭族,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月冉。在他即将形神俱
灭之时,用一切换得他保全肉身和元魂,哪怕他忘了一切,只剩下他与她之间的
责任。
他算了天时,地利,甚至算计了自己,只为了保全她,却没想到会有那样一
个结果。
栖绯被他所杀,几乎形神俱灭。
昶山楚风,北方的战羽和战尧,东方轩辕皓,西方宇文长风,南方的我与梵
啸,还有可以为栖绯锁魂的轩辕刹。
栖绯魂魄不稳,难免有失,他们这些人各有天命,不会轻易死去,只要他们
能活著,就能维系栖绯魂魄不散,身躯不死。
宁愿与别人分享她?胡扯!他何尝不会痛恨,可为了栖绯,又能如何,只要
她还活著,哪怕他不能在她身边也无妨。
只要她还活著,有人爱她,有人代他守著她,能为她守护这世间,呼吸著同
一片天空下的空气,足矣。
他们打了很久,却只是凭借著自己肉体的力量,两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心
里却是第一次不再那麽厌恶对方。
「我所经历的不是幻境。」坐在地上的轩辕皓甩掉嘴角的血迹。
「恩。」
「那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想问什麽。」
轩辕皓看著月冉:「我想问你,这千年,你把栖绯藏在了哪?」
月冉沈默良久,忽然说出一句让轩辕皓困惑的话:「也许现在,已经有人找
到她了。」
「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六七岁的男孩扯了扯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如果可
能,这时候他更想把自己的脑子倒出来再换一个塞回去。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有四个轮子的铁盒子在路上飞快地跑,有後面冒著白烟
的发出轰轰叫声的诡异的鸟在天上飞,还有像方块一样高高的房子。
一切都超出了梵啸的认知。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此时的处境。他清楚地记
得自己是踏进那个诡异符印才变成现在这个摸样的。所以他确定自己没失忆,却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他找不到梵倾,找不到一切正常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月都考验?可这TM是谁设定的!真应该拉出去鞭尸一百遍!
「皓哥哥,皓哥哥!」
对了,他的身边还多了这麽一个跟屁虫!
「别叫我皓哥哥!」扭过头恶狠狠瞪。
小女孩被他的吼声吓到,红了眼,就像一只胆小的小兔子蹲下,缩成了一个
球。
「别哭。」梵啸恶狠狠继续吼。
女孩抽噎了两声,把泪水收了回去。
「越哥哥……」
「也别叫我月哥哥!」梵啸抓狂,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人,轩辕皓排第一,月
冉排第二!
「越皓。」一个穿著无袖衣服,裙子只到膝盖,看起来就像妓院做XX的女
人叫著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名字。
对,他朗鸣的五皇子梵啸,现在就该死地叫什麽「越皓」。
「李老师。」小兔子抬起头,眼睛里还泛著水光。
这个女孩这个不叫那个不叫,非要叫小绯,可她长得顶多算是可爱,眼角下,
还一颗泪型的血痣却让这本来就算不上特别出彩的脸孔破了相。
这半个月,他不过随手帮了她两回,把欺负她的孩子打了个满地找牙,她就
赖上了他怎麽甩都甩不掉。
「越皓,再欺负小绯就罚你背书。」那个叫做李老师的X女又出来代表正义
消灭他了。
背书,是梵啸的另一个痛,想他堂堂皇子的身份,就算没有楚风哥那般天下
盛名,可也算小有才华。可他来到这个地方,却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文盲(篆体
和简体字……),就连眼前这个小兔子丫头都比他认识的字多,这让他情何以堪!
看著被「背书」两个字压倒的男孩,李老师情不自禁挑起了唇角,她弯腰摸
了摸那个小女孩的头,将她拉到坐在地上的梵啸面前。
让两个小孩子面对面,脸对脸。
「越皓。」
「哦。」无奈抓头,他忍。
「小绯比你小两岁。」
「哦。」那又怎样,这个,这个怪地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
「她很怕生。」
「哦。」
「只不怕你。」
「哦。」看著再次抓伤他衣角的小女孩,他瞪,这次她躲了躲,却又忍住了,
瞪著那双大眼看著他。好像……好像是不怕,她的眼睛有些像栖绯呢……不知道
栖绯现在怎麽样,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能回去。
「你应该多照顾照顾她。」
「哦。」梵啸忽然回神:「恩?」
「阿皓真是好孩子。」李老师笑著摸了摸他的头:「那小绯就交给你了,一
定要好好照顾她呀。」说完,飞快地将小女孩的手塞到了梵啸手里,还摸了摸两
人的头,一阵风一般的走了。
梵啸长大了嘴,傻乎乎地愣在原地,看著那一阵邪风飘乎乎地来,有飘乎乎
地走,半响回不过神来。
他梵啸,朗鸣的五皇子,不怕天命,不怕人祸,宁可考验是打架,是打仗,
哪怕是什麽天灾,也不想在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带孩子呀!
甩掉小女孩的手拔腿就走。
「皓哥哥。」小兔子在後面带著怯怯地叫著。
他才懒得理呢,他要想办法回去,回去!
「皓哥哥!」
他根本就不是轩辕皓那个混蛋!
「皓哥哥……」身後一声闷闷地噗咚声,小女孩的声音带了哭腔。
想想这个女孩和栖绯同名,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回去,将她从地
上扯了起来。
要是栖绯对自己这麽依赖就好了,心里抱怨著,还是任凭小兔子拉著自己的
衣角。
走过盛放的梨花树下,梵啸总算找到了小小的一点平衡。
「至少,这还有梨花树。」栖绯很喜欢这种树来著。
「皓哥哥也喜欢吃梨麽,小绯也喜欢呢!」小女孩笑得很开心,露出漂亮的
贝齿,眼睛眯成了月牙。
「犁?犁是什麽?」耕地的?和梨花树有什麽关系?梵啸疑惑。
「梨,水果呀,皓哥哥没吃过麽?就是这麽大。」举起自己的两只小手弄出
一个诡异的形状:「梨花谢了,结的果子就是梨呀!」
「啊!」梵啸再次抓狂。
这个鬼地方的梨花树……竟然……竟然是会结果子的!
这一天,梨花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