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桐(序-2)
翡翠桐 序
《心经》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瑰丽之下乃是腐朽,腐朽之中又生瑰丽,昨日今日明日,无不如此,无不如
是。
先生于是对我们说,故暑中能窥冬日雪景,秋色萧索中能见盎然春意。
这话拗口玄奥,待我们见到那美丽的杰作,便明白,先生践行着自己的玄奥,
诞怪诞于世间。
那树通体碧翠,树干小枝都那么粗壮有力,树皮嫩叶都那么光滑洁净,她矗
立在那,远看似是玻璃的精灵,切面粗鲁大胆,清澈晶莹,近看纹路如丝密,冗
节断皮如天生,日光透一面映万面,刹那伶仃,好似见到了宇宙世间,观者众人
回环踱步,映入繁密枝叶,如芸芸众生匆匆忙忙、东奔西走。
观者茫然惊诧,皆称此树若神灵,若佛陀,独我否之,先生问其故,我说道:
树就是树,即使是翡翠做的,也不是神灵,神灵似木,而非木似神灵。先生微笑,
点了点头。
「噗呲——」
董媛险些失态把嘴里咖啡喷出去。
她擦了擦红润的小嘴,觉得这并不怪她,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有这种【大师
体】软文,报刊刊登此等恶俗广告,岂不是催那本就愈发稀少的读者退订吗?
「……吧啦吧啦大师获吧啦吧啦奖最高杰作《神·树》将在滨海大酒店举行
的《吧啦吧啦个人艺术展》上展出,呵~ 」
董媛面如讥笑,本有些刻薄,但她便是那种冷酷女性,刚入秋就穿着墨黑皮
靴皮夹克,不羁的神情反倒让咖啡店的主顾们多瞧了几眼。抛开性格,须承认董
媛此女确有几分俏丽,三十多岁,个头虽不出众,身材却玲珑,认真打理的披肩
短发,五官又不乏味,细挺的眉眼还颇有味道,加之性冷淡的着装,优美的腿型
被长裤勾勒得淋漓尽致,也怪不得不光周围的上班族男人,连年轻OL都要偷偷
看她。这年月,娘们对娘们都能发骚。
过不一会,店门铃铛当啷响,又进来一显眼的高个女子,直奔董媛而去,说
来这大高个的女的,身材前凸后凹,乌黑秀发盘在脑后,亚麻的柔软白衬衫搭着
卡其色套裙,小西装和金属链真皮提包跨在嫩白性感的胳膊上,走路都带着精英
范儿,应是更惹人瞩目,店里年轻男女却多不敢注视,有些已经拿手机文档巧妙
地挡着脸悄悄离席。那女的也没在意他们这些上班时间出来偷闲摸鱼的不良员工,
很着急地凑到董媛跟前。
「你怎么来了?!」
她压低了嗓子,神色却不平静,浓密的拱眉蹙着,高挺的鼻梁细嫩的脸庞冒
着汗,嘴唇的口红似乎都没涂好溢出了丰唇一点。
被这高大美人质问,董媛一时没回过神来,只是心道多年未见,这女的还是
这么漂亮,香味还是这么清丽可人。诸位不要误会,她并不是那拉拉,反而心中
更充斥妒忌,她咬上嘴唇强装镇定,「我怎就不能来了?」
她顿了顿,喝了口手里的冰摩卡,「顾梓桐,顾大姐,咱们可是老同学了。」
听到顾大姐的称呼,顾梓桐嘴角一抽,她身材高大作风强势,确有大姐之风,
所以那些出来偷懒的员工才会悻悻逃走,不过她是最忌讳什么【大姐】的称呼了,
因为她早年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城中打工,人住乡下,后才被带到城里,晚人家
一年多上学,从客观上,是大学同届岁数大的,本是对她姿容行径的笑称,却戳
中了她的真实经历。
「这不是听说你另谋高就,成了齐海集团的高管吗?你看,这报纸上的什么
展览都在你们集团旗下的酒店举办的,渤海柴氏,这可是抱上了一条大粗腿,北
总统南党首都要高看一眼的大集团,还不许我顺路来看看你了。」
顾梓桐见董媛毫不客气,手指还夹着习惯在杯中晃荡,心里不自觉来气,可
她还是暂且按下了怒气,好好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看了看左右,
并上了没穿丝袜的高跟长腿,俯身到董媛耳边,这姿势让她不自觉地翘起了浑圆
结实的丰臀,本在臀缝里的布料都因臀肉的美妙弧度绷紧,「这里不合适,董警
官。」
皮夹克女子抬眼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确实有不少认识你的,孟警官。」
孟梓桐没反驳,也买了杯摩卡便领着董媛离开了咖啡店。
「你说话太不小心了。」
「你才是,大姐。」
职场女性孟梓桐握在外带咖啡纸杯上的手指,可见地用上了力气,可她的默
认也暴露了这位女士并不是什么娇弱的女白领,和董媛一样是一位警员,准确说
是渤海省公安刑侦大队安插在齐海集团的卧底。
她们边走边说,不一会就来到了附近老旧的居民小巷,「老刘呢?你怎么来
和我见面了。」
「出事了,车祸。」
这是一次紧急的接头,不光是顾梓桐方面,董媛也是。
「车祸?怎么样?」
「死了。」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响在小巷中渐渐消失,孟梓桐转过身,虽然努力控制
脸上还是透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会,他是最反感开车追嫌犯的。」
「不是执行任务,他都快退休的人了,怎么可能还能出外勤,是坐出租车的
时候——」
「怎么可能,他平时都不开车,不能坐公交、地铁都走路,他绝对不会坐出
租车……不,我们都尽量不会的,那会留下痕迹,这怎么可能?司机呢?」
董媛低下了头,「也死了,连带他老婆,死透了。」
「这是谋杀……他是被害死的!」
「你有证据吗?」
顾梓桐抓上了董媛的肩膀,那种力度连董媛这种练过的警察都感到了不适,
「什么时候出的事,在哪?」
「你还要查不行?」董媛推开了对面有些癫狂的美熟女,「别忘了你自己现
在的身份!」
「是……是,」突然顾梓桐一个跳步就和董媛保持了距离,「老刘要是出事
了,那么我现在就已经暴露了。」
「哼,你还是这样,顾大姐,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一直被质问的娇小
女警语气中流露着报复的快感,「你的事,队里面没人知道,你一年前决定要潜
进去的时候他就私下跟我说了,他挂点了,我替他的班。你放心,我是队里安在
食品旅游队这边的子儿,没人会怀疑我知道老刘的活儿,知道我身份的,更不可
能怀疑我,老刘早就布置好了。」
「那……」
顾梓桐欲言又止,她捋了捋散在脸庞的秀发,「那老刘的事到底——」
「我不知道,也许是意外也许不是,我没法查,你也不要查……说实话,我
更怀疑你的情况,你之前不过是在公安大学混日子,现在你还能不能坚持?」
「……当然可以,我现在很安全,没人怀疑我。」
只一刹那的犹豫,顾梓桐便稳住了心神,正面迎接董媛质疑的目光。
「那么你来汇报你编造的身份,卧底的情况,还有现今掌握的信息。」
说实话董媛有点享受这种指挥曾经大姐头的快感,靠在破落的灰墙上抱着胸
听她汇报,可听到一半,脸色就古怪起来,「所以你其实不是什么部门经理、办
公室主任,是新上任那个小总裁的秘书?」
说到这,顾梓桐也眼神游离,喉咙伸缩,「不是什么秘书,是助理,相当于
他副手。」
「不不不,那不就是秘书吗……哈!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快当上高管,是不是
那小年轻的看上了你,才雇了你。」
董媛一席话说得对面职业装女性脸色铁青,「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你虽然比我还大两岁,但这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话说
我看你最近这打扮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顾梓桐听懂了她的潜台词,这摆明了诬她清白,气得胸脯欺负汹涌,正欲反
驳,手机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正是董媛调笑的那个小年轻,齐海
集团代理总裁——柴去悱。
顾小心示意董媛,董媛再想嘲讽她也只能作罢。
「喂……哦……」
顾梓桐好像只是在单方面地被吩咐,接连不断地点头和应承,「嗯,嗯?…
…我马上就回去,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甩着提
包就背过了身去,「你现在就要去,不是定好了吗?而且刚才不是还——……那
个…
…嗯,我明白,我等会也过去……对,还有扶桑那边业务的事情,嗯,好的,
先这样。」
挂了电话,她长叹了一口气,思考了一阵,才和董媛说,「齐海那边有事,
必须得回去,今天先到这里吧,你把联络方式给我,下次我来约。」
董媛不太情愿地塞给了她一个信封,「都写在里面了……哼,话说你倒是总
裁的好秘书,随叫随到。」
本来已经打算走了的顾梓桐听到她后面的话,迈出的腿也退了回来,「你什
么意思?」
「你说呢,」董媛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不羁,变得凌厉,「别忘了你
为什么才会去齐海卧底。」
「我怎么会忘?!」
顾猛地凑到董的面前,两个人毫不留情地互相瞪视,根本不像是同僚,「康
明的事我永远不会忘,你以为我不知道老刘为什么会找你,这世道除了你我还有
老刘那种烂好人谁还会在乎康明!」
董媛挺着下巴狠狠瞪了回去,「你最好记得,按老刘说的,齐海的案子,是
自渤海光复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案,康明学长死得不明不白,老刘现在也和康明学
长一样了!」
她们瞪了一阵,顾梓桐率先放弃了,看了看表,便转身离开了。
董媛还酷酷地站在小巷的阴影里,「记得把给过老刘的资料也在给我一份。」
「知道了!走私的事你重点注意赵铭义这个人,」说着顾梓桐又停了一会儿,
「记得帮我给老刘和他老婆一个花圈。」
待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走远消失后,董媛终于松了口气,她并不想见这个老熟
人,尤其她后来还和康明学长结了婚。
他终究是选择了她,而董媛至今未嫁,过着剩女的生活,想着自己颓废的中
年警察生活,她用力踢走了身旁的铁罐,慢慢悠悠走进了破旧的老居民区,突然
她被两个身影夹住,拖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被谁制服,要去哪里,董媛她一概
不知,不过另一边的顾梓桐也不好受,她快步走回集团大厦,边走还边庆幸那董
媛是个老处女,没尝过男人滋味闻不出她身上的味道。
「顾秘书!」
「顾秘书!」
前台和路过的员工都摄于她的威严,对总裁身边红人的礼节丝毫不敢省略,
也顾不上看她略显凌乱的秀发和别扭的身姿,甚至都没人发现她早上上班时套裙
下的丝袜不见踪影。
她夹着腿坐电梯上了顶楼,健步如飞跨过秘书室进入总裁办公室。连实习的
小秘书叫她都没有理会,「那个,总裁已经——」
啪——,大门一关,小秘书就被关在了门外。
被无视的应届毕业生小姑娘,心中虽是不爽,还是感叹那女子的雷厉风行,
身形矫健,心道还是要顾姐这个年龄的女性才能管住那个不着调的富二代总裁。
不经世事的她哪里想得到这急切的成熟女秘书是一心奔着那个小总裁去的,
刚进了总裁室就从套裙中取下了一个蛋型物件,这蛋型物件还有细长的尾巴连在
她大腿根的绑带,那白嫩的腿根上就是乌黑的绒毛,原来那光洁的肥臀根本没有
内裤的陪伴。
1。柴氏叔侄
八月末的渤海大学逐渐恢复了学期时的热闹,参观的,登记的,辩论的,打
球的,约会的,学院内林林总总满是青年男女,男的卖弄学识,女的争奇斗艳,
曾有好事校友谓这一时期:
老生返校,新生报到,学长殷勤,学妹急要,早刚相识,晚就打炮,阴阳不
忌,雌雄都好。
还有淫才点评之,是:
相聚亦欢兮离别亦骤,失偶亦悲兮新欢马上就有。
虽是光棍犬儒之语不可尽信,也道清了这校园里男女年轻旺盛的精力和欲望,
他们极尽所能,挥洒青春,有人说这是受西方影响,年轻人腐败堕落,也有反对
者说保守主义的道学家自己也净是鸡鸣狗盗、腌臜倒灶。嗨,谁也不是谁肚子里
的蛔虫,谁知道谁心里是干净还是龌龊,起码面子上都过得去,校方当局也就撒
手不管。嘿,阁下向篮球场外看去,就像护网边那激辩的学生,那些大老爷们巴
不得让他们就南北政局、抗战南北领袖的问题辩个不停,这是他们的政绩,也是
他们在两边周旋的本钱。
什么,南北两边是怎么回事?要说起这个可就要扯远了,当年皇帝退位,方
大帅掌权,北人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南人却多推崇革命领袖李闻道,本来自家人
能协商沟通当是最好,可扯皮扯着扯着边撸起了袖子,先是南打北,略有小胜,
后遇大败,于是李闻道下野,北边军头老爷们刚松了口气儿,就得知李闻到并不
消停,得了毛夷支持开始组党练兵,已经在位多年的总统方大帅据说气出病来,
北府遂乱,多有山头自立,南军接连北伐,其中有胜有败,可南将却发现,北方
山头身后也有洋鬼子,各方摩擦不断,后等方老头病情好转,整治北府,与南军
开启和谈,两方僵持不下,又谁也不愿当那划江而治的千古罪人,便开始了各玩
各的,可笑的是,李革命死后,他组的国党分裂内讧,怕被做大的北伐军清理的
党人们集体出走,新成立的党派每日都有,时人笑之:没人识得全;而方大帅也
对西北东北丧失影响,要不是后来鬼子打来,退位的满皇出走,这泱泱大国啊,
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
「方帅识大体!」这是一位北地出身的学子高呼。
「宋将就不识吗!」这是一位东南出身的学子反问。
「你宋振华绥靖投降!」「你方弘毅才从最开始就对鬼子点头哈腰!」「你
宋振华连自己人都坑!」「你方战神河北说不要就不要!」「那广州呢,江浙呢!」
「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岂不是要从失了东北开始说起了?!」
为首两人辩得正酣,周围看热闹起哄的突然失声,两人寻着目光瞧去,见走
来了两位女生,两个四眼定睛看清长相后,也相继不再言语,可都是面色古怪,
因为这两人中高挑苗条的那位在渤海大学这一亩三分地很是出名,正是齐海集团
的大小姐柴萃荞是也。
渤海褐岛有柴氏,而柴氏有二子得显贵,这位凤眼细眉、肤白长腿还头梳马
尾的女子,便是二子其中柴大的重孙女。
「这不是柴大小姐吗?」
围观人群中有位穿着暴露的妖艳女子语出不善,行走的两位女士听到她的声
音也停了下来,「大小姐认为谁才是反法领袖?」
「别理她。」
柴萃荞身边的文静女子说道,可马上变遭到妖艳女子讥讽,「哟,恁这婢子
可当得好啊。」
文静女人听了这话便反诘道,「学姐才是,像个扶桑人,还分个上下等,越
活越回去了。」
「你——」
没等那口红过浓的女子开骂,这文静的女人就捋着长发说到,「我倒认为是
社党党人。」
「社党?!」
众人皆诧,这社党是毛联之党,也被看做国党分支,不过国党称其为反贼,
曾肆意戮其党徒,反法战争前,社党转进地下,在三不管地带私募兵马,南北皆
有激进学生投奔,不过面对南北两尊庞然大物,相形见绌,威胁还不如西北回回
西南诸蛮。当然了,除了他们还有其他零零星星的小诸侯小党派,这帮人也是抱
团取暖,后来和谈成功后也在上下两议院和军事、民生两个沟通委员会中享有席
位。
「这位同学,何出此语?」戴眼镜的北方学子不解地问道。
「方大帅避战保军,宋将军绥靖投降,社党还有地方武装在乡下游击给扶桑
人麻烦反而大点。」
「这是何等谬论,岂不贻笑大方?!」戴眼镜的南方学子也激烈争辩。
「我看也是,」之前一直闭口不言的柴小姐突然出了声,「哪个都是废物,
还不是太平洋那边扔了个核弹鬼子才投降?」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没了声音,人家好好讨论国内,你讨论国际形势,这可
好,华国积贫积弱,常年内乱,各地心亦不齐,这谁不知道,可这女子非要说出
来掀了桌子。
「哼,谁都能说这话,可独柴大小姐不可吧?」曾被忽视的妖艳学姐讥笑出
声,「柴大这个华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呐?」
柴小姐狠狠瞪着她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走,文静女生却发了怒,「哼,那么多
华奸都不知道,就知道骂个帮着国家收拾烂摊子接收扶桑军产军人的,bitc
h!听说你给黑鬼含屌含得爽啊!」
前面半段其实没人在意,后面那段可震惊了人群,炸开了锅。
「我没有,你胡说,我和麦克只是……哎呀,真不是啦——」
文静女人笑着追上了柴萃荞,「我帮你出气啦,记着啊!」
可柴小姐还是皱着眉疾行,七分裤下是有些高度的凉鞋,啪啪快走也是校园
道路上的一到风景,可文静女人不欣赏,走到旁边,鼻子一哼,「真是的,心思
真重,在乎这些。」
「……因为他们说的对。」
柴萃荞突然转过身,差点和文静女子撞个满怀,「我太爷确实在伪政府当过
官,我也不怕他们说!」
文静女子笑道,「你这还叫不怕?」
随后她又开口劝道,「就是,怕什么,柴先生虽然委曲求全过,但是也保护
了不少自己人,之后也敞开大门积极配合,不说东北,渤海大学这地方都忘不了
你爷爷,这是国家曲折历史的见证才对!」
「哼,你到会说,」柴小姐似乎心情有所好转,「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的,按他们说的,敌占区的人民全都自绝于天下不活了才好,
一个个愤世嫉俗,根本毫无革命理论!」
「噗,」柴小姐嗤笑失态,「你才是应该去国党社党搞革命!」
「他们就是自己人骂自己人最开心,你看那什么曹学姐,一群女人和什么黑
鬼搭对子学习为荣,还是学校的政策,恶心!」
「所以说崇洋媚外,巴不得生是外国人,死是外国鬼,她连那黑鬼国家吃什
么,说哪种语言估计都不清楚!」
「就是——」
文静女子本想再调笑几句,却戛然而止,她们快出了校门看到路边来报道的
贫穷学子,有男有女,衣装各异,有些一看便是城市贫民,有些是被编织袋出卖
了的内地农家子,又有些奇装异服、对话磕绊的明显就是刚走出民族地区,他们
不分地域不分民族,脸都没有体面人的白净,衣着不亮丽,神情不舒坦,他们才
是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即使皇帝没了已一百多年,南北意图奋起已久,经济上这
些年才将将比过不列颠王国,追向经济总量第二的两德联邦。
「我们在争个什么?」柴大小姐从不觉得这种悲哀是自己女性同情心泛滥,
即使母亲和那些姨娘们都这么说。
「是啊,他们才是要去革命的,不过……」
「不过什么?」
文静女子眼中有一种悲悯,悲悯过后确是坚定,「洋人不让啊。」
「是啊。」
萃荞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毛联倒台之后,还对岸的美联没高兴几年就又
寻找目标,谁都知道他们意图东亚三国,「什么都没有变,不是吗,苏沫?」
苏沫抿起嘴笑了,低下头任头发散开又甩到后面,「想这些作甚,你不还要
去给奶奶过生日。」
想到这里,柴小姐突然脸红了起来。
「唉?这是怎么了,唉?有喜鹊叫了吗?我们柴大小姐看上谁了?」
「去你的,才不是!!!」
两个靓丽的年轻女子嬉笑地打闹着,这也许是那些泥腿子唯一能享受的了,
他们可不敢上前,当今若说阶级固化、吏治刑严,逃不出这东亚,他们又不是洋
人,想靠文件手续当个洋人都没有门路,怎敢觊觎圃中牡丹。
正此时,一辆光亮映日的黑色贝茨车驶向二女,刚停便下了一穿着得体的美
妇,美妇忙唤【小姐】。
「这是怎的,武姨?」
「夫人和老夫人让我来接您。」
提着人们认不出皮质的皮包、穿着量身定做的缎袄襦裙的美妇竟然只是柴家
的使唤人,这让周围有些目光纷纷躲避,生怕惹麻烦。
「怎么啦——唉唉,怎么拉我……」
「来不及说了,小姐快点吧!」
萃荞在惊呼中被拉上了宽敞的后排座位,眼尖的甚至能看到前辈和后排有隔
档处理。
柴小姐伸出头来向友人求救,「苏沫你一起来吗?」
但友人不动如山,笑说,「我晚点去,不打扰你了。」
语毕,车稳稳驶离,萃荞在车上边接受母亲秘书的打理和补妆边询问情况,
原来是渤海省政府主席盛先生也要前来祝寿,但有碍于规则职权,不便在宴会上
出现,先行拜会,据说一会儿便到,萃荞母亲柴谢氏急着召回女儿,好在省内大
员门面前博个脸熟。
「真无聊。」
看小姐兴致缺缺,武秘书也只能赔笑,补完妆快到了酒店才说道,「二少爷
也在等着了。」
武秘书不愧是萃荞母亲的亲信,一句话边点着了萃荞的热情,忙问真假,熟
练快步地走向自家酒店,一路上的祝寿盛景完全不察,直奔顶层,美妇也只能踢
着高跟鞋小跑才能跟上,在电梯里呼哧带喘,狠狠戳了一下小姐的脸蛋,「真是
的,就知道小姐想见到二少爷。」
「哎嘿嘿——」
这时的萃荞有露出了年轻傻姑娘的模样,和自己从小就陪着自己的美妇收起
来了在外人面前的假面。
叮——
电梯到站了,不等自动门完全展开,萃荞便急着出去,一路越过不少亲戚朋
友还有来祝寿的陌生人,蹦蹦颠颠的样子,被站在大厅门口的母亲一声喝住。
「柴萃荞!」
萃荞低下头小步慢行走了过去,好似惶恐,其实有恃无恐,抬眼打量着母亲,
出身江南水乡的柴谢氏个子并不算娇小,却让人觉得温柔娇弱,而这美妙成熟的
脸上带着愠怒更是多了一分风采。
「好好走路!」
「哦,」萃荞怒着嘴认了错,不过马上就当没这回事连连问道,「去悱哥在
吗?在吗?」
处于兴奋状态的姑娘并没有注意到母亲脸色的微妙变化,她觉得母亲冷淡的
声音似乎也只是对女儿的不满,「在。」
「真的?」
「真的——」母亲用手包拍了拍她,「还有,要叫叔叔。」
「去悱哥才比我大两岁,什么叔叔不叔叔!」
萃荞对这个【叔叔】的称呼面露不虞,说着就推开被当做休息间的豪华套房
房门。
「别,里边——」
柴谢氏阻止不及,女儿就窜了进去。萃荞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着华贵绒
袄盘高髻的老妇人身边的高大青年,他弯着腰把头尽量凑到老太太脑袋边,小声
和老人交谈着。
「但是赵——」
「你太年轻,这不是咱们股权的问题,也不是法不法的问题,地方上的事不
——唉,萃荞?!」
待这时,满心想见青年的柴家小姐才发现自己的莽撞,原来会可间里面只有
老少二人,她撞破了他们的密谈。
不过相较于萃荞,密谈的二人马上调整好了情绪,穿着简单毛衫外套和深棕
西裤的青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萃荞今天不是去学校了吗,也这么早就来了?」
被那优雅挺拔的青年问话,萃荞啊唔的失了语,只能缩着鼻子点头示意。
「唉,去悱啊,今天老太太过生日,别说这些了,家里人说家常事。」
「伯母——嗯,都是家里人。」
他又朝向萃荞笑了笑,萃荞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她被那青年说不出
来韵味的脸庞和高大身躯吸住了目光,他的长腿他的厚实背脊,他明亮的眼睛和
薄厚适当的嘴唇,连那刮后还能看出淡淡胡茬的下巴都让她陶醉,这个浑身散发
着雄性味道的年轻人正是萃荞父亲去世后,成为齐海集团代理总裁的堂叔,柴氏
二子中抗战有功的柴二之孙,柴去悱。
2。祝寿
柴二,原名柴绍国,共和三年生人,籍渤海,长于东北盛京,高小毕业便逢
国之巨变,中学时代青春热血参加反法运动,蹉跎无果,遂入军旅,辗转东北、
华北、华东,历战十余载,虽为地方义军,明结诸党人秘奉京中幕府,光复之日
已官至中将,后任军事委员会委员、参议院议员。谈到柴二其人,友将皆称少言
语、不机敏,又称多谋略、有城府,曾有一轶事广为流传,说:光复之后,国党
党人多不满其归附燕京,一年除夕夜,国党执鞭柳光柳明镜赴宴后还家,见柴二
戎装驾马巡于街市,大笑,【大鬼你穿着军装作甚?就凭着这几十兵丁想勤王不
成?】,柳想嘲讽柴二不识时务,被京中长老冷落,而柴二下马到柳家豪车前瞧
了瞧,冷哼一声,【没有我等巡逻,哪有你等酒气熏熏之徒醉生梦死!】
这【大鬼】是扶桑人给他的雅号,谓柴二身长八尺、作战勇猛,为鬼子所惧,
不过至今日,为百姓熟知的反而是他的俊朗,光复后年过而立的柴二还无婚娶,
其父寻媒,使旧交之女徐氏嫁之,京贵女小姐多为之神伤,时人叹之:
高马红袍迎新娘,沿街胭脂泣柴郎。路桥喜钱无人捡,皆盼柴郎再笑颜。
这柴去悱是否继承了祖父的韬略大义,人们不得而知,唯英挺有七八分相似,
也怪不得堂侄女的萃荞都对他青睐有加。
「怎么啦?才几天不见,萃荞就和我生疏了?」
柴小姐闹了个大红脸,后又轻哼不屑,双臂抱胸,斜着眼睛,「我和去悱哥
哪里相熟了?」
去悱和老夫人相视一笑,这时候柴谢氏也进了来,「别没大没小,去悱是你
叔叔。」
「什么叔叔!」
萃荞在外维持着小姐仪态,一到了家里人面前,便娇憨任性,众人也就随着
她,尤其老太太,她招呼萃荞来身旁,挽着孙女细长玉臂,「哥哥就哥哥,去悱
不在意就行。」
「我怎会在意?萃荞只小我两岁,叫我叔叔我才别扭。」待去悱望向萃荞,
萃荞妹子又错开了眼神。
「这怎么行,岂不乱了辈分?」
柴谢氏是大家闺秀,在家乡族人亲戚众多,最是讲究人伦,对这个事总是依
依不饶,最后还是老太太再劝才勉强作罢,「各论各的,叫你嫂嫂,叫萃荞妹妹,
你们二人都一样的眉眼,不正像姐妹?」
去悱也附和道,「是啊,嫂子,你想让我随萃荞叫你婶子阿姨不成,那样我
可是昧着良心了。」
柴谢氏听去悱奉承自己年轻,欣喜又慌乱,轻斥他,「你们就惯着萃荞」,
便应了下来。
众人又说了些家常,便放外面候着来祝寿的人群依次进来,柴谢氏和武秘书
等人挨个招呼,而萃荞和去悱便做到了套房里边的卧房闲聊。
去悱半坐半靠在电视柜上问着萃荞,「回了学校怎么样?暑假你完得那么疯
还适应得来吗?」
萃荞没规矩地斜躺在床上,「我觉得没问题」,她想了想有抱怨道,「学生
会还是很多杂事,明明我都大四了。」
「你还是了不起,我可受不了学生会那种地方。」
「哼,我就知道,之前听叔叔阿姨说你散漫怠惰,我还不信!」
去悱也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愧疚之意,「我可对学校没什么亲近感,你看我
硕士到现在还没读完。」又道,「对了,你也要考研吗?」
萃荞转过头来,任散乱发丝遮挡她的小脸,「不想上也不行,我妈都和我们
系的张教授说好了,相当于保送了。」
「那真是可怜了。」
去悱见她弄着发丝,显然也不太愿意困在图书馆和文案上,过去滑过她蜷缩
的琼鼻,「小可怜儿。」
萃荞拍开他的手,「别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啊,」去悱有些感概,坐到了萃荞躺着的床上,「你也长大了……
对了,那个张教授怎么样?你也保护好自己。」
「啊?」萃荞本还有些害羞,听到这话不禁歪起了头。
「嗯,怎么说呢……现在高校里面鱼龙混杂了,不是咱们祖辈那个时候了,
也不对,那个时候也有那种老师……总之——」
听到这里,再不知人事萃荞也懂了,拿起枕头就砸向去悱,「胡说什么呢?」
「唔,我这也是关心你啊——」
「什么关心!那张教授是渤海台台长的老婆!」
一直游刃有余的去悱听了也尴尬十分,只道,「那不是我不知道吗。」还小
声说道,「现在女人没准也——」
萃荞向脑后打去他才闭了嘴,她想了想,觉得去悱怕她被人欺负,似乎也是
认同了她的美貌,「你们臭男人最懂臭男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儿。」
「别这么说,」去悱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爸走了,我得替他护着你,上次
在沙滩上不也是,现在这世道不一样了,登徒浪子满大街都是。」
想起那天在海边,去悱搂着她就走,萃荞便撅着嘴让他摸了一阵头发,他不
摸了萃荞便又说,「谁让你护着……对了,之前你和奶奶说起赵伯伯,是怎么回
事?」
等了一会儿萃荞没得到回答,起身转过头去发现去悱眼神凌厉抿着嘴唇,吓
了一跳,「怎么了?」
「啊,没事儿,」他马上露出了笑容,「生意上的事儿,小丫头就别管了。」
「生意?我可知道你天天迟到早退,有时候还翘班,还说什么生意上?」
去悱哈哈一笑,「你怎么都知道了。」
「还不是我妈说的。」
去悱听到若有所思,这时候武秘书敲门走了进来,盛主席已经到了楼下。
去悱萃荞和柴谢氏几个小辈儿也都跟着老太太在房门前迎接,不一会儿就在
人群簇拥之下,看到了个圆滚滚胖乎乎的秃顶中年男子,皮肤干燥,面白无须,
穿一白衬衫,手里提着的似是闻道装外衫,见了为首的老太太几步就凑了过去。
「唉,老夫人,您来迎什么啊,快快快,进屋坐着。」
这个自来熟的男子便是渤海省主席盛贤贤,一口地道的京腔,好似这房里真
正的主人,搀着老太太坐到了沙发上,说了两句,让近侧清理闲杂人等,只留下
亲信和柴氏几人。
「盛主席,来得这么急,我们也没好好准备,这来给我这老太太过生日的什
么人都有,乱七八糟的,这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那盛贤贤拿住葡萄枝青瓷茶盏的手一定,眼珠滴溜一转,「没事儿,」说着
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事儿……老夫人您还不知道我,我这也是刚从欧陆学习回
来,这几个月先是扶桑朝鲜再是新澳欧洲,跟着钱中堂他跑了不少地方,本想提
前私下给您祝寿,谁想这行程不允许,可这往后延呢,对您又太失礼,再说……
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摸着已经形成地中海的脑门,「去愤,去愤兄弟他今年刚
走,我怎么能连夫人您的寿辰都给错过呢?」
众人皆点头称是,皆面露悲色,尤其老太太,用金丝镶边的手绢抹了抹眼睑,
「唉,谁说不是呢,去愤走得太突然了,有盛主席照顾齐海,去愤在天之灵也会
安息的。」
盛贤贤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在去愤的葬礼上,我就再三承诺,渤海离不
开齐海,而齐海也深耕于渤海……唉,对了,听说柴小姐她今年快毕业了?研究
生导师找好了吗,需要我来——」
「找好了,找好了,」柴谢氏拉着女儿赶快站了出去,「渤大传播系的张教
授,就是黄宏为台长的夫人,哪能麻烦主席您。」
盛贤贤半张着嘴拍着膝盖点了点头,「啊,黄台长,对对,他老婆在渤大…
…」突然眼睛向去悱看去,似乎这才到了正系,「旁边这位小兄弟是?」
「哦,去悱啊,」老太太招手让刚才一直神游的青年赶快过去,「这就是代
去愤班的本家子侄。」
盛贤贤【噢】地点了点头,老太太接着又说,「他爷爷就是我家公公的弟弟,
柴绍国柴将军。」
这时盛贤贤一个机灵,忙起了身,伸手和去悱握了握,和高大的去悱比他矮
了一头多,一副满意的表情瞧着面前青年,「怪不得,怪不得,柴将军之后啊,
令尊是?」
青年微笑着也十分热情谦虚,「家父柴述礼在参议院谋个微职有个末席。」
「啊,柴参议员!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回京述职多有照面,哪天得见一定的
和他聊聊,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盛的热情让萃荞有些不适,谁都看得出之前
他对去悱是什么态度,又对她是什么态度,嘴上叫着【去愤兄弟】,估计连她名
字都记不得。
「嗯?贤侄名叫去悱,和去愤兄弟这个名字——」
去悱也随着盛贤贤坐了下去,「论辈分我叫去愤一声兄长,不过实际上去愤
兄长与我父亲年纪相仿,我一直以长辈礼节相待。」
盛与老夫人、小柴二人又谈了几句,最后让秘书奉上了意大利产的小牛皮包、
羊皮手套、法兰西产的一套香水等礼品,又附上一名家长幅,道,「这位的东西
可好好留着,我听钱中堂提起过,估摸着过不了几年就要一尺难求。」
说罢,众人挽留再三,盛贤贤带着人马便匆匆离去。
去悱扶着老太太坐了回去,柴家几人都是一脸疲惫,「唉,别看这盛贤贤小
人姿态,在渤海,用得上他的地方多了。」
「这是自然。」去悱如此说道,脸上有些不虞,又说,「他跟着钱中堂出访,
钱可是国党的啊,那他?」
老太太从碟子里拿了块桂花糕,「不用管他,在这地方上,没有什么党派,
就像这糕点,桂花的枣泥的混着一起吃不大受用,但管他桂花的还是枣泥的,吃
进去都一样,他要因为自己是桂花的,在肚里闹特殊,那才会出事。」
青年被惊得一张口,又把要说的咽了回去,「伯母说的是。」
「去悱你别想太多,有事麻烦他,他推辞不了的。」
老太太就着茶塞了两块糕点,让柴谢氏放剩下等着祝寿的人进去,她拉着去
悱和萃荞一起见了剩下的客人,和之前祝完便走的大忙人和代送礼品的不同,后
进来的多是不着急的亲戚族人、老邻里老相识,聊了聊家常,让他们等下到楼下
吃酒席,这些人多互相熟识,凑在一起就快了不少,一会儿也就都走了,武秘书
却凑了进来,说,「那盛主席没直接走。」
老太太皱起了眉毛,「他去了哪?这酒店里他能见谁?」
武秘书看看柴谢氏,然后和众人同样一脸疑惑地回答道,「他去见了那个开
展览的雕刻家,前台跟我说他们刚走。」
「展览?」
「对,在三楼,刚布好展,听经理说展到十月。」
「走,带老太太看看去。」
让武秘书开路,几人一同到了三层的展览馆,原是几个会议大厅,现在敞开
三四米高的折叠墙门,布置成了不同展厅,根据经理介绍,此展是雕刻家一井居
士的个人展,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展品分成不同时代,依次展出。
「一井居士?这人很有名吗?」
萃荞问着酒店经理,她明显有些不情愿去看这些枯燥的展览,但是经理并不
清楚,如实回答道,「是的,最近省里文委有很多老先生来过,据说这一井居士
在扶桑和欧洲都有相当名气。」
说着,他们进入了最大的展厅,一进去就看见从影壁后就走来一个着土灰居
士帽居士服的男人,此人身材高大,臂长腿长,看起来比去悱还大一号,可其人
慈眉善目,嘴唇肥厚,一脸笑意,让人觉得毫无威胁。
他手提一大串油亮佛珠,合十朝众人一拜,「盛先生一走,鄙人就知道有贵
客将至。」
老太太信佛,也回了一拜,「冒犯居士了。」
「哪有,哪有,盛先生突然来访,鄙人也很惊讶,而且鄙人借用贵酒店之地,
感谢来不及。」
「那——」
萃荞被柴谢氏一拉闭上了嘴,老太太继续问道,「那居士,老太太也开门见
山了,盛先生为何事而来?」
高大居士又是一拜,伸手道,「请随我来。」
「之前那个是我早年间的作品,多是木雕石雕,盛先生想来看的是我最近的
作品。」众人随着居士出了展厅,来到了标记为【2010——】的展厅,展厅
中央的吊灯被撤去了,灯光昏暗,只有几盏舞台灯布在作品四周,没等居士多说,
众人全被那通体翡翠的树形雕塑震慑了心神,再也没人追究那盛贤贤的来意。
待顾梓桐到时,只见到一众人和那居士讨价还价。
柴谢氏一脸为难,「大师,九亿九千万是否太过昂贵。」
「这位夫人,其实我是不想买的,除非出到这个价,鄙人不如不卖。」
旁边一个穿着昂贵真丝西服的寸头中年男子止住还要争辩的萃荞母女,「这
位大师,老太太是真心想布施,帮您渡天下穷困之人。」
这话说得很好,居士苦笑地摇了摇头,顾梓桐也咽了口口水,她没见到那人
到了脸,只听声音都知道,他就是赵铭义,她像平时一样按耐住激动愤慨,朝站
在旁边同样盯着赵铭义的青年走去。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高跟鞋踢踏的响声十分
明显,青年向她看了过来,点了点头,示意她快点过去。
她不知为何,轻吐一口浊气,心情好了不少,拿着准备好的文件袋,走过去
呈给他的上司。
「扶桑那边已经先行拟好了方案,就是……」她看了看那边侃侃而谈的中年
男子,「赵他不知道同意不同意。」
「啧,」去悱咂了咂舌,「老太太不同意让赵退出,不好办。」
「那赵那些——」
去悱的食指抵上了她的嘴唇,「慎言。」
顾梓桐点了点头,轻轻拨开他的手指,惊慌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才
是慎行!」
青年瞧这美妇秘书娇羞的风情,不自禁的贴近了她,展厅本就昏暗,见他人
不注意,便大手抚上了顾梓桐套裙中的翘臀,顾梓桐先是一愣,又怕人发现不敢
挣扎,待那手指挑逗又下流地滑过了黑丝吊带,滑过了腿根和屁股下缘,触碰到
那湿润丰厚的阴唇,她终于双腿一颤,而男人冷哼道,「你把东西拿掉了?」
「你还说!」
顾梓桐和青年并排站着,尽量并着双腿若无其事,「你自己就先走了,唔~ 」
男人的手指在她阴蒂上轻轻一拨,又有些许溪水潺潺而下,「你自己被电话
叫出去的,还说我。」
「唔——」
那美妇水润嘴唇咬着,内心骚情溢于言表,小指勾着他的裤沿,眼神勾着他
的人,去悱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给了那慢慢向后撅起的肥臀一巴掌,一边回味
臀肉的细腻弹性,一边在她耳边道,「说了多少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自慰。」
顾梓桐满面桃花,气急羞极,只能在他腰上一拧,算是报了调戏之仇。
去悱带着梓桐来到人前,见老太太眼巴巴望着那翠翠生辉的树雕,叫道,
「伯母,伯母?」
「啊?啊——」
他从没看过老太太对什么东西这么入迷,心下一叹,「大师,价格真的不能
再商量吗?」
「这位先生,不是不能,实乃不愿,而且这么个玩意儿,在这里给大家展出
才是最好啊。」
去悱看了看老太太,「居士言道有理,而且佛陀讲个缘字,咱们缘分未到,
也许哪天缘分到了,居士便肯出让。」
这几人围攻半晌的居士一听青年帮他解围,顺杆便爬,「是极,是极,老夫
人想来看,这树天天都在这里,不在一时。」
最终老太太还是点了点头放弃了,众人终于放走了可怜的居士。
「妈,明天再来看呗。」
柴谢氏和萃荞都不停地劝解着,赵铭义向去悱和顾梓桐二人看来,那蓄着络
腮胡的沉着面目还是让二人不快,不过他点了点头,便和经理讨论上面的酒席去
了,去悱向几位柴家女性告罪,说有公事商讨,一会儿再去酒席,老太太还想着
那树雕也不多问,只有萃荞心中有些奇怪,随着母亲和奶奶走了一断,猛回头寻
向去悱,见二人已向客房区域走去,再定睛细看,去悱的手掌正推在那高个儿美
女的蛮腰,还逐渐向下滑去,萃荞心脏一时骤停,过后又急跳,她胸闷气乏,心
似被刀绞般拧巴疼痛,想再看个真切,二人已转过岔口没了踪影。
她再见到二人时,已经酒席过半,那女人看起来气色尚好全无工作惫乏,只
是丝袜不知道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