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沁芳 (1-6)
先跟大家道个歉,大概是年纪渐长,每天六、七个小时构思码字,压力比之
前大了许多。
考虑到开始更新后尽量不断为好,此后的连载大概都会以一章六千字左右的
形式进行。
比从前少了些,所以有余力的时候,我会尽量不定期加更。
或者挪出些精力,写点我很久没动的短篇。
那么,如意楼系列的新连载,血雨沁芳,正式与大家「江湖再见」了。
此次是为了韩小贼而先发的广告更。之后还是会周六定期与大家见面。
关于这个开头略写过去的部分,不是因为我转性了或者是节约字数,而是那
个场面更适合在一代大侠那本里细写。
如影逐形时主次不分按照癖好任性胡来的毛病,我正在努力改掉Xd总之,如
意楼鼎盛时期的双雄,另一位就此登场。
故事的风格会随主角的变化而和暮霭、窃玉稍微有些不同。
希望大家喜欢。本文首发于阿米巴星球、第一会所、禁忌书屋、天香华文及
东胜洲关系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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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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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卧虎山庄
「二小姐,二小姐,云绣布庄的蓝少掌柜新送了两箱上好的缎子,大小姐请
您过去挑……」脆生生说着推门进屋,模样清秀的小丫鬟就没大没小地叉腰嘟起
了红红的小嘴,「二小姐,今儿下着雨,您就歇息一日不成吗?回头胳膊腿儿都
练粗啦,蓝少掌柜退亲可怎么办呐。」
屋中桌椅都被挪开到四边,当中一个玲珑纤秀的身影正手持两柄锋锐短剑,
若舞似武,练得灵动迅捷,颇有几分老辣。
听丫鬟念叨,卧虎山庄二小姐胡雨洛轻笑一声,细软腰肢忽的一个倒折,双
手一扬,两把短剑呼的一声破空而去,贴着丫鬟的发稍钉入门板,哆的一声,微
微摇晃。
那丫鬟不懂武功,哪里反应的及,愣了一下抬手一抹,吓得哇一声往旁边弯
腰跑开,「小小小小小姐……您要吓死婢子啊!」
「放心,伤不着你。本小姐这套双花刺,娘说起码已有四成火候,现下绝对
是指哪儿打哪儿。」胡雨洛笑吟吟过去将双剑拔下,皓腕一翻,已将那小巧短剑
隐入袖中,「小香,咱们走,去看看蓝景麟又给了什么好东西。」
小香心有余悸爬起来,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念叨,「我的二小姐啊,跟少掌柜
定亲的是您,那些好料子都是冲着您来的,您不能把漂亮的都给了大小姐,次点
儿的丢给婢子穿。您说说,咱俩去市集逛一逛,我穿得比您都惹眼,早晚老爷得
打我屁股。」
胡雨洛细长眉峰一蹙,不悦道:「我爹最近又打谁的屁股了?」
小香平素被她护着,还不知道庄子里打屁股这词真正的意思,只当是惩罚,
便道:「六姨奶奶房里的坠儿,前些日子打破了一个官窑流出来的青瓷碗儿,老
爷晌午叫去打屁股,天擦黑才出来,我的老天爷,好几天她走路都不利索。」
胡雨洛哼了一声,暗忖,那丫鬟她若没记错,上半年才天癸水至,细细小小
分明就是个半大娃儿。她这等不来香火的爹爹,真是越发不成话了。
「你记住了,不管犯什么错,我都保着你,爹叫你说要打屁股,没我点头你
绝不准去。」
叮嘱着身边这不懂事的笨丫头,她转过廊角,望一眼雨已经停了,不禁心下
生喜,今日她劲头还足,晚饭前可还要再练上半个时辰。
她娘说了,业精于勤,将来想要行走江湖,这双花刺的功夫,少说也要有七
重境界,否则就休要再提。
她心里并不很信。以她当下的手段,两柄短剑如臂使指,随心所欲,这样俊
的功夫,连往周遭走一走都不成?
外面那所谓的江湖,难道养的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入得门去,姐姐胡霜临迎上前来,笑吟吟拉着她过去选料。
她姐姐也已定亲,夏天过去吉日一到,红花轿子抬走,便是别家的夫人。
瞧着姐姐那满眉眼的幸福,胡雨洛只能心下暗叹,也不知自己能否赶在出嫁
的日子之前练成让娘点头的武功。否则到时候成了蓝胡氏,可再没机会抛头露面
咯。
缎子分完,叫仆役装箱送去院子库房,她瞄一眼天色渐昏,赶忙跟姐姐打个
招呼告退,一溜小跑回自己地头继续练武去了。
为免爹爹看见责骂,她还把小香安排去了前院正门那边,给她放风。
这一套双花刺是她娘教的,说是出自门下皆为女子的百花阁。她小时候缠着
娘亲说要拜到那边习武,最后才缠来了这套武功,作为考校。
屈指一算,她苦练也有三年多了。
只可惜爹不赞成她习武,连找个人测测功夫也找不出。她有一次问得多了,
她爹出手试了她一招,一下子让她飞出去一丈多远,一旬过去腰腹还隐隐生疼。
想到这里,胡雨洛舞着剑花叹了口气,不知何时,她才能有爹爹那种一流高
手的水准。
练了一阵,浑身燥热,抹去额上晶莹汗珠,她莫名意兴阑珊,收起双剑,回
房准备擦洗一番。
拿下巾子,盆前对水一照,胡雨洛微感恍惚,指尖点着鼻子,又叹了口气。
明明想要在江湖闯荡一番,却和姐姐一样生了副娇娇柔柔楚楚可怜的模样,
与人切磋,怕是见面站着就先输了七分气势。
不过蓝景麟应当极为喜欢吧,不然也不至于三番五次催着提前成婚。
令她心烦。
爹爹出门办事几天,今日方回,照例,全家要在正厅一起吃饭,胡雨洛虽然
不愿,也得简单梳妆打扮。
否则,怕不是又成了家里那群姨娘私下的笑柄。
想到这里,她开门出去,打算把小香叫回来。对着镜子她就只会发呆,顶天
给小嘴抿一层胭脂,梳洗打扮,还是要叫那巧手丫鬟帮忙。
不料才顺着小路走了几步,院子拱门里,就看到小香小脸煞白跌跌撞撞跑了
进来,一见是她,泪流满面扑过来,抓住她胳膊哆嗦着道:「小姐……小姐……
快、快跑!」
「跑?」胡雨洛登时一愣,「这好端端的,跑什么?」
卧虎山庄虽比不得豪富之家那般阔绰,家中护院仆役也有十余人之多,她爹
爹又是出掌开碑裂石的武林高手,掌心的茧子她用短剑去削都费劲。
即便这些不算,她家这庄子远离城镇,平日逛个市集都要套车,当下这和平
年景,有什么事儿能把小香吓成这样?
小香一边扯着她往另一头跑,一边颤声道:「跑……真得跑。家里来歹人了,
二小姐……快跑吧,老爷……老爷被那些人几下就拿住啦!」
「什么?」胡雨洛大吃一惊,说什么也无法相信。
可小香陪她一起长大,是签了卖身契的童伴儿,她又怎会编这种瞎话诳她?
小香怕她不信,哭哭啼啼比手画脚道:「真的,大门口来了好多人,带刀拿
剑的,婢子先前也觉得老爷应付得来,哪知道……就三两下,老爷就被打飞出去
了。那些护院平时调戏丫鬟厉害得很,上去跟人过手,都没沾着人家衣角,就都
被割了脑袋!」
胡雨洛还是将信将疑,可耳边忽然听到了另一座院子里传出的尖声惊叫。
真切的恐惧,这才涌上她的心头。
「不能往屋里去!屋里是死路!」她猛地一拽小香,顺着回廊往后墙那边拔
足飞奔。
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可她偏偏还能思索,还能行动,还能拖着双腿发
软的丫鬟去寻找生路。
兴许,是小时候缠着娘讲的那些江湖故事起了作用,让她深深地记得,只有
临危不乱,才能死里求生。
这庄子依山傍水,并未设置后门,她到墙边,回手把小香一抱,托高,道:
「翻过去!快!」
小香已经吓得浑身发软,连使了三回劲儿,才算是把一条腿抬上了墙头。
可她马上就吓得面如土色,一骨碌翻了回来,砸在了刚要起跳的胡雨洛身上。
「二小姐……这边……这边也有人!」
胡雨洛如遭雷击,立刻听到墙外有人喊:「有人想从这儿跑,是个女的!」
「走!」
只能找地方躲了。
她拽起小香转身狂奔,可才跳过回廊,就听身后丫鬟一声痛哼,连滚带爬摔
在地上,抱着小腿喊痛。
她咬了咬牙,转身就要去拉。
没想到小香往后一缩,泪流满面对她摇了摇头。
墙那边已经传来有人落地的声音。
小香的意思,实在不难猜到。
胡雨洛猛一转身,撒腿狂奔。
泪从面颊甩落,口中一阵腥咸,她才意识到,自己已将唇瓣咬破。
一墙之隔,已有惨叫传出。
她左右端详,拿出短剑挑开窗子,纵身一跃,钻入了上锁的库房。
库房的箱子里有不少值钱物件,真是歹人只怕会来搜刮,她抬眼一望,使出
浑身力气向上跳起,双手一扒,翻上屋梁,急匆匆爬去角落,缩成一团,捂紧嘴
巴,大气也不敢喘。
心儿跳得连胸骨都隐隐作痛,胃口痉挛到让她想要呕吐。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口咬住左手小指。
痛彻骨,血出唇。
胡雨洛浑身的颤抖才稍稍平复一点,门外就传来了小香哀求的声音。
「大爷……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
咣!
门板被一脚踢飞,撞在里面的墙上。
一个黑巾蒙面的汉子提刀走进来,「还有个私库,来把箱子搬走。」
「啊——!」
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胡雨洛小心翼翼侧头用一只眼睛看下去。
她在门口看到了小香。
只能看到小半个身子。
小香在痛哭。
她的头上指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衣裙都被撕开散落在一旁,细细的脖子和
小小的乳房,正在随着一个兴奋的喘息声而前后摇晃。
胡雨洛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从小好奇心重,她知道的怕是比姐姐还多
一些。
她知道小香正在禁受怎样的痛苦,可她无能为力。
光是下面那个一脚就把库房门整个踹飞进来的男人,她就多半打不过。
就算偷袭能杀掉,又有什么用。
外面起码还有好几个男人,正在围着小香淫笑。
「大爷……饶命……」
断断续续的哀求声中,时间仿佛变得很慢。
胡雨洛就像是被火烤着,却不敢出声。她只能蜷缩在那个黑漆漆的角落,藏
在影子中,祈求不会被发现。
她看着下面的男人把库房值钱的东西搬走,听着小香在门口被人轮流摆弄。
哀求声,越来越弱。
很快,东西搬空了。
小香的呻吟,也听不到了。
「不用费心搜,过会儿一把火烧了,老鼠臭虫虱子,不管藏哪儿,一并烧死
就是。」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外面下令。不久,外面总算安静下来。
胡雨洛不能在这儿坐等被火烧死。
她深吸口气,缓缓离开藏身处,抱着梁柱滑下来。
小香已死。
那个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就搭在走廊的栏杆上,白生生的身上只剩下一双
绣花鞋。
她细细的大腿上全是斑斑污秽,和尚未凝固的血。
没有其他伤口,这个还很稚嫩的小丫头,竟是被活活奸死的。
胡雨洛捂住嘴巴,从暗处探头望了一眼。
火把的光集中在她娘住的那间院子,这边只剩下两个蒙面人守着搬出来的箱
子,对面闲谈。
他们在聊小香的身子。
胡雨洛听了两句,被那淫邪下流的言语激得恨不得冲出去与他们拼命。
可她知道,如此冲出去,只会让她变成下一个小香。
她想了想,伏低身子,从小香的尸身旁爬过,无声无息地贴着走廊粗糙的地
面,匍匐离开。
如果刚才后墙外埋伏的人都杀了进来,那这边就是唯一的生路。
缓缓爬到墙角,她正要起身翻过去,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守好了,别放
松。这庄子不能走脱一个,都把招子放亮点!」
「是!」
听应声,外面至少还有三个人守着。
胡雨洛满身冷汗,左顾右盼,心道自己这院子到处是花草树木,起火之后断
无生机,便悄悄站起,侧身挪入她所住那列屋子与后墙之间的狭窄缝隙。
如此挪到接近正院之处,她重新趴在地上,爬到此间早已废弃的一个井口旁
边,决心一会儿若真的火起,就跳下去,等着看有没有命活下来。
「畜——生——!」
夜幕之下,忽然响起了她娘一声痛彻心扉的怒号。
胡雨洛双手一紧,指甲抠入到泥土中。
她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去想。
她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冻结在了这块泥土之上。
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响了很久。
她一直听着,听到浑身麻木,连心,都跳得不如之前那么快了。
那里面,有她姐姐的声音。
可她听着,却连泪都已流不出来。
忽然,有脚步逼近。
胡雨洛身子一震,摸了摸井口布满青苔的砖,略一犹豫,果断转头又回到了
之前的屋后缝隙之中。
还不到跳下去的时候。
「这儿有口井,下头会不会藏着人?」
「哎呀,真他奶奶的麻烦,一个个杀得那么快,连问问还有谁漏了都没法子。」
「黑漆漆屁也看不到。」
「扔石头下去,砸死就是。」
缩在爬墙藤蔓之后,胡雨洛屏住呼吸,没有再发抖。
一次次从鬼门关前擦肩而过,叫她相信,这是苍天给她的命。
叫她好好留着,为家中父母亲人报仇的一条命!
等脚步声再次走远,她马上回到那口井边,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将一条绳子
压在旁边废弃的石砖堆里,用井边荒草挡住,跟着手脚撑开,滑入到井下。
这口井里还有一些下雨积的水,但先前来人丢下的石头,恰好成了她的立足
之处。
她就站在这黑漆漆的井中,仰头望着顶上那一片小小的天空。
烟飘过,外面,应该是已经起火。
不知烧了多久,天上又下起了雨。
夏天本就是多雨的时节,也是她闺名的由来。
一滴滴雨落在她脸上,流淌,与她唇角渗出的血混在一起,往下巴拖出两道
红色的线。
她知道,今后她不会喜欢雨,也再不会喜欢夏天。
除非,这一切都只是场噩梦。
抱着这样一丝希望,她抱住双膝,蜷缩在井底,闭上了已无泪可流的眼。
醒转之后,井口已经发白。
胡雨洛拉了拉绳子,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昨晚的雨下得不小,卧虎山庄的屋子,大都还没有被烧塌。
她怕还有歹人在,小心翼翼观望了一圈,才轻手轻脚爬向外面。
山庄已经安静下来,一片死寂。
经过正院时,她看到了一片尸体。
她的爹被砍了头,虎目圆睁。
她的姐姐死在爹身前不远的地方,赤裸的娇躯布满雨水都没能冲洗干净的污
秽。
而她娘的尸体,挂在没有被点火过的凉亭下,双腿分开绑着,尽头那个她出
生的地方,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庄里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
连着那些姨娘,所有女人都被羞辱了,除了她。
她耐心清点了一遍,凡她能想起来的,一个都没有落下。
就像是为了计算到底少没少人,小香的尸体也被拉了过来,就混在那些苍白
的女尸之中。
她弯下腰,一口酸水,呕在了地上……
卧虎山庄周围的大路只有一条,但想要逃走的话,背后靠着的山翻过去,多
费一些脚力和时间,也能抵达镇上。
胡雨洛头上的首饰耳环,典当一下,应该能换一笔盘缠。
之后,就设法上百花阁,找母亲的同门吧。
做好决定,她考虑再三,总觉得后山昨晚就有埋伏,对方如此周密,保不准
大道这边反而安全些。
她绕去马厩那边,还有两匹马在,只是都被火燎伤了皮毛。
套上鞍具,她牵到正门,将心一横,纵身上马,扬鞭落下。
「驾!」
胡雨洛上次骑马还是九岁的时候。如今已过去七年。
这次没有爹娘为她牵着,也没有仆役在旁护着。
从今往后,她就只有自己。
马蹄踏过,泥水飞溅。
没有人从旁杀出。
胡雨洛松了口气,这才醒觉,刚才那段最危险的路,她竟忘了呼吸。
急喘几口,她将马速放缓,考虑应当往哪边去。
百花阁位于永州。永州为东北五州之首,听说武林豪强众多,到了那边,应
当能为家人讨个公道了吧。
卧虎山庄在延州北部近山之所,正是中北六州中距离永州最近之地。
如此计算,向南进入官道之后,就该东行寻路。
胡雨洛正默默盘算,忽然一道风声传来,胯下伤马嘶鸣站起。她骑术不精,
惊叫摔落。
幸而习武数年,反应还算快,她就地一滚,翻到一旁站起。
眼前,已多了三个灰衣黑裤的壮硕男子。
他们都没蒙面,神情阴沉。
「看来,这就是咱们没找到的那个小女儿。」
胡雨洛连退数步,霎时间心如死灰,绝望至极。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动干戈,还要布下天罗地网,将她家赶尽杀绝?
「你们……到底是谁?」
一个男人取下背后的刀,冷冷道:「阴曹地府,去问你的好爹爹吧。」
「等等。」另一个男人走上前来,阴森双目在胡雨洛身上一扫,道,「胡镇
山当年不知道肏了多少好人家的娘们,此次说好的,他家女眷,一个也不能放过。」
胡雨洛心中一惊,跟着疑惑道:「我爹……不叫胡镇山。我爹是胡啸天啊。
你们……是不是认错了?」
「错不了。」那男人上前两步,忽然一窜,恶狠狠抓住她手腕,拉来就往地
上一按,也不管她满面泥尘狼狈至极,泄愤般去撕她衣衫。
胡雨洛瞪大眼睛,双掌一缩,握住了袖中短剑。
求饶毫无意义。
活下去,就只能拼命。
她咬紧牙关,双臂一挥,短剑交叉,咬向那男人喉头。
大抵是昨晚的顺利让他麻痹大意,没想到这个面相娇弱的少女竟然是练家子,
两把短剑,瞬间割开了他的脖子。
热血如雨,喷洒而下。
看他拿出兵器强撑着挥落,胡雨洛一脚把他踢开,带着满面猩红向旁滚开爬
起。
额上传来热辣辣的痛,没想到,对方断了脖子后的一击,她都没能躲开。
而剩下两个人的身手,比死了的这个还好。
也罢,换了一条命,总算不亏。
她凄然一笑,双手握紧剑柄,高声道:「来啊!本小姐和你们拼了!」
那两人当然不会跟她客气,怒吼一声,双双拿着武器扑了上来。
胡雨洛武功虽然不强,总算稍微有些眼力。她看得出,这几人都不是她爹的
对手。
他们多半只是跑腿办事的喽罗。
可就连他们的武功,也足以让她感到绝望。
她抵挡了三招,左手的短剑就被震飞。
她尖叫着甩手丢出剩下那把,飞身扑上,张嘴去咬,伸手去挠。
哪怕最后能给他们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唔!」
她刚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就听到他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闷哼。
一把又薄又窄的剑,从后面贯穿了他的咽喉。
「什么人!」
剩下那个汉子惊怒交加,转身挥刀砍出。
胡雨洛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插在眼前脖子上的剑,就出现在了那
个汉子的咽喉。
一剑贯穿,拔出,轻轻一甩,点点血珠洒落。
两个男人,这才随着脖子里发出的喀喹�顿时想起了自己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
那便是个动了色心,想要将她压在身下蹂躏,并错以为她和姐姐一样手无缚
鸡之力的男人。
他便死了。
叶飘零摸了摸她还未干透的头发,掌心罩住,暖融融的真气盘桓带走里面的
汗湿,「武功高低,并不完全是胜负的关键。决心,冷静,和必要时选择的果断,
都可能让你成为活下来的那个。你活着,对手死了,那么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
你都是赢家。」
「嗯。」她点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似是嫌发髻盘绕,烘起来太慢,他将发尾解开,五指一张,为她梳到披散在
身。
骆雨湖心头一紧,暗想,闺训有言,女子出嫁便要束发为髻,意为收心,除
自己之外,唯有夫君可拆解。
这一梳而散,好似将她整个人,都从中剥开,袒裎于他的眼前。
她脸上更加火烫,枕定他坚硬而微有弹性的大腿,不敢再动。
片刻,发丝干透,暖意沁心,骆雨湖恍恍惚惚踏入梦境半步,可心里那股微
微的酸楚失落,始终挥之不去,叫她沉静不成。
叶飘零将她一头乌丝梳顺,合拢,放在肩头,轻轻拍着她,低声道:「若你
方才问的为何,是指另一件事……这里连张床都没有,我是无妨,可待你,未免
太过草率。」
她小手攥了攥他的裤管,心底百感交集。
「睡吧。既是我的人,今后听我的便是。」
「是。」
她细不可闻应了一声,此后,一身疲倦终于将她彻底裹入,叫她蜷缩于叶飘
零的双腿之间,嗅着他清水洗过的淡淡气息,酣然睡去。
之后数日,他们依旧如头天一样,白昼走走歇歇,接近傍晚,遍寻到水源,
练武吃喝,清洗睡下。
不过几天,骆雨湖就从解开领口给他看见颈窝都会脸上发烧的羞涩少女,变
得可以坦然自若,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不着寸缕,洗去一身汗腥,为他擦拭宽阔脊
背,等到衣物干爽,再随便披上两件,躲进他的怀抱,换来一夜安眠。
虽还是处子,她却觉得,她已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属于他。
一场雷雨后的清晨,两人一马离开安身草棚,穿过村庄。叶飘零将长剑纳入
一条皮鞘,缠进腰带,牵马迈过守卫兵卒,带骆雨湖进入三关郡。
云绣布庄,便在此地。
「恩……主君,」她近日刚被要求换称呼,叫得还不是很顺,「若在云绣布
庄落脚,我可以去求个人情。」
虽然不可能再嫁入蓝家,但双方父母关系紧密,这灭门案,总要有人将消息
通传过去。顺势借住几天,布庄家大业大,应当不要紧。
叶飘零上马搂住她,加赶一阵,道:「不必,咱们先住这儿。」
骆雨湖抬眼一望,吃了一惊。
千金楼。
这……不是三关郡有名的妓院么?
第五章:灰衣掌柜
韩小贼广告更。
没想到还是没能赶在剧透三之前发出来……
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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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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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到妓院是为了什么,骆雨湖用屁股想也能知道答案。
跟在叶飘零身后进入那装饰华丽的门庭,她放眼望去,四下窗畔慵懒歇息的,
尽是些眉目间风情万种的娇艳女郎。
偶有一个带着婢子走过,薄纱之下纤腰扭摆,肉感臀峰微微荡漾,裙摆堪堪
过膝,绣鞋内不见袜子,赤裸足踝绕着一条银链,坠了几枚金铃,迈着步子叮当
轻响,端的是下流无耻!
尤其那几个将媚眼抛到叶飘零身上的,骆雨湖看了,恨不得掏出剑来一个个
戳瞎。
她可不是嫉妒。
只是这些残花败柳,才不配侍奉她的恩公主君。
况且,里头有她这么好看的,屈指可数。
念及此处,她将胸膛高高挺起,紧跟几步,走到了叶飘零身侧。
叶飘零并未理会身边小女儿家的细腻心思,大步走过中庭,拐进一条鲜花簇
拥的长廊,都不需要人来带路。
骆雨湖这才有些惊讶,小声问道:「主君来过这儿么?」
看他这熟稔样子,怕是……此地的常客。想到他先前翻尸体拿出横财,笑道
有了酒钱,不曾想,原来竟是喝花酒。
四周不时传来女子娇笑,妩媚甜腻,煞是撩人。
骆雨湖目不斜视,可心中仍情不自禁想象着此地这群庸脂俗粉环绕在叶飘零
周遭,肉香四溢的情景。
越想,越是心痛。
这里倒是有床。
可他若是打算在这里要她,她一定……一定得打来热水将他身上好好洗过八
遍。
「雨儿,你是在此等我,还是与我一道?」到拐弯处,叶飘零停步一问。
骆雨湖看都不看庭院中凉亭池塘一眼,「自然是与主君一道。」
他不再多问,继续往深处走去。
她左顾右盼,看一个个房门上的花牌做工精致,边框好似分了三六九等,越
往深处,越是镶金缀玉,极显尊贵。
莫非他在这里的老相好,还是个头牌花魁么?
这下她心里反而释然几分。
如此大的青楼娼馆,熬到头牌位置的,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而且到了那个层
次,反而不需要千人枕,万人尝,夜夜换新郎。
有的甚至卖艺不卖身,只等遇到合眼恩客,赎身从良。
难道叶飘零尸体身上的钱财都不放过,就是为了给此间的相好赎身?
人为侧室,我为侍婢,岂不是又矮了一头?
骆雨湖登时又焦急起来,如今大仇尚没着落,仅有的仰仗若再被狐媚子缠住,
夜夜笙歌,她可要欲哭无泪。
正想着,两人已一前一后穿过了曲折花廊,走入一座拱门后的幽静院落。
一个头挽双鬟,模样稚嫩的少女迎来行礼,道:「公子怎的才到,可叫宋妈
妈等急了。」
骆雨湖心头一颤,额上都出了几点冷汗。怎么主君的相好,竟是个青楼鸨母?
叶飘零点头示意,径自走过,道:「出了些意外,这是我收的伴,今后要跟
我一阵,你叫人做几身方便行动的衣裳,回头给她包好。」
那秀丽少女应声而去,颇为乖巧依顺。
「她都不必丈量一下我么?」骆雨湖微感惊讶。
「她八岁就在此地管花娘们的衣裳,打眼一望就知道该给你收几尺的腰,放
几尺的胸,不必多虑。」他随口答道,迈上石阶,也不敲门,推开便走了进去。
她忙抬脚跟上,见此地装饰朴素,院落清雅,反而更加心慌。
绕过影屏,叶飘零脱靴入内,踏着脚下毛毯,走到挂画前观望,道:「我来
了。」
内室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面带三分残留酒意的窈窕女子款款走出,斜斜
在软榻一靠,媚眼如丝瞄过来,懒懒道:「我还当你这趟不来了呢。」
叶飘零道:「云绣布庄在这儿。」
那女子咯咯一笑,颇为嘲弄道:「你又不是少楼主那般听话的性子,遇上有
趣的事儿,转脸跑了,我又能拿你怎样。」
她这才将视线抛向骆雨湖,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微微一挑,调侃道:「哟,隔
了一年多,又捡了一个?这个模样似乎比武筑那位俊俏。要寄养在我这儿么?」
骆雨湖一颤,慌忙看向叶飘零,见他摇头,才将险些冲出喉咙的心按回胸腔
子里。
「她不是一般姑娘,挺讨我喜欢,我先带一阵,有合适的地方,再做安排。」
那宋妈妈打个呵欠,道:「看着像练过武的,比上一个精悍些。你是该带个
丫头伺候一下,整日就带一匹母马,我都怕你哪天弄出一头人脸骡子。」
骆雨湖又是一惊,那马竟然才是最大的情敌么?
叶飘零转身盘膝坐在毯子上,道:「你何时开始关心我这些私事了?」
宋妈妈冷哼一声,「我岂敢不关心。武筑郡的刘妈妈上次见面还跟我抱怨,
收了你一个寄养的姑娘,赔了一个完璧花魁的清白,你送去的丫头她又不敢挂牌,
里外里少说亏了大几百两,这钱,够我把一个小娃娃养到挂花红喽。」
叶飘零微笑道:「我只是喝酒叫她唱曲陪着,她非要往我怀里钻。」
「哟,谁不知道你叶公子不乐意的时候,霹雳堂澹台二小姐一样隔着窗户丢
出去,气得人家差点炸了整个茶园。天女门听说还有个小妹追了你了大半年,最
后睡进你被窝了么?」
他摇头道:「没,那女人脚臭,刚脱靴子就被我扔出去了。」
骆雨湖咽口唾沫,忙暗暗记在心里,今后定要夜夜洗脚,忙死累死也不能遗
漏。
宋妈妈拉长音调又哟了一声,道:「合着这位姑娘的脚就是香的?」
「肯在我眼前洗,洗净了,自然没什么味道。」
宋妈妈颇为讶异,似乎知道他是什么习惯,看向骆雨湖,「你才认得他多久?
便当着他洗脚?」
骆雨湖面色坦然,道:「不止,还要洗澡。」
宋妈妈长吸口气,缓缓道:「不错,不错,郎才女貌。看来,我是不必给你
准备两间房咯。」
「不必。」叶飘零道,「你这里的住处太贵,我只要一间。」
宋妈妈笑道:「你本可以不花钱。」
「我有,为何不花。」
「你不花又能怎样?」
「不花,便要欠。我不愿欠。」
宋妈妈颇为恼火,音调都高了几许,「叶飘零,这是你师父下头的地界!」
他淡淡道:「我知道自己真正的师父是谁。」
好似满当当的水袋被戳了眼,宋妈妈一下子垮了肩膀,精气神都被抽走几分,
摇头叹息一阵,道:「好,好,好。你不是笼中的虎,你是山里的狼。你只管住
吧,你住够了,走那天找我结帐,我一个铜子儿,也不会少收你的。」
叶飘零一笑,道:「你家的花魁若也投怀送抱,破瓜的钱我可不掏。」
「呸,我今儿就把令传下去,谁敢给你陪酒,我打平她的奶!」
骆雨湖听得一头雾水,但最后这句还能明白,不禁略感安心,面上也有了浅
浅笑意。
只是陪酒而已,她来就好。
已是他的人,这本就该她来做。
「灰掌柜何时到?」叶飘零起身,看来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你心急什么,就算你进门姑娘就去通传,过来也要走走吧?霍锋要面子,
白天过来肯定不走正门,你先去住处歇着吧。要闲得慌,把你带的丫头开了苞,
省得在我这千金楼晃荡一个不挂牌的漂亮雏儿,白惹麻烦。」
骆雨湖不解道:「这也能看出来?」
她方才都说当着叶飘零面洗澡了,正常不会还当她是处子才对啊。
「蠢话。」宋妈妈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老娘一眼看过去,除了几根毛数
不出来,什么我看不穿?你啊,赶紧加把劲儿,过去收拾好床就躺下勾搭他,免
得他怪脾气不知哪天冒了头,把你丢下骑着马跑了。」
「别听她的。」叶飘零微微皱眉,道,「我带不带你,与是否交欢无关。宋
桃,叫人带路,我安排好住处,见过灰掌柜,还有事情要办。」
「这么赶?」宋桃坐起,神情看着正经了几分,「今早才进城啊。云绣布庄
家大业大,还守着郡城,你不用那么着急。」
「趁活着,先去探探口风。雨儿是他家未过门的媳妇,搭上关系,好说话些。」
宋桃一怔,惊道:「这是蓝少掌柜的未婚妻?胡家二小姐?」
「我如今叫骆雨湖,我只愿跟着主君,不会再嫁去蓝家了。」骆雨湖心中微
微一痛,但还是朗声说道。
宋桃眉心紧锁,指尖轻敲桌面,缓缓道:「你们师兄弟啊……真是女人的劫
数。」
她一抬眼,「不对啊,我说,叶公子,你都让她当着你洗澡了,还带人家上
门去找未婚夫?当面退婚么?」
叶飘零拉住骆雨湖的手往外走去,「与你无关。派人去催催灰掌柜,我耐性
不好。」
宋桃哼了一声,唤来两个侍女,一个去催,一个领路。
骆雨湖走回花廊,心情却已大不一样。
神秘感一向是魅力的一部分,此刻在她眼里,叶飘零已不只是根救命稻草。
不过知道很多话都不能问,她只有挑个不甚敏感的,问道:「主君,你等的
人明明姓霍,怎么叫他灰掌柜啊?」
「所有干这活儿的,都叫灰衣掌柜,多个字麻烦,我就只叫灰掌柜。」
「是因为干活儿是要穿灰衣么?」
叶飘零摇了摇头,道:「不,是因为他们干的活儿,不黑也不白。」
骆雨湖听不甚懂,想着一会儿见了兴许就知道,便不再多言,到了房间,一
眼见到宽大床榻,心下略羞,微红着脸过去叠被铺单子,倒也顾不上多想什么。
叶飘零只要有闲,即便不拿剑在手,也会凌空比划,似在练习。
受其感召,骆雨湖与带路丫鬟一起将屋内收拾停当,就照猫画虎,坐在凳子
上,想象着手中有剑,应当如何一击杀敌。
练了一阵,肩背酸胀,额头汗珠密布,她拧了巾子,先去给叶飘零擦拭。
正在这姿态亲昵的当口,房门一响,一个体态发福衣着华贵,双手足足戴了
八枚宝石指环的中年男人迈了进来,打眼一望,啊哟一声,道:「叶兄弟,老哥
打扰了。」
骆雨湖大窘,忙收手准备躲开。
不料叶飘零一把将她揽住,搂她在大腿坐定,道:「不打扰,还没脱衣裳呢。」
她只得镇定心神,先将自己面庞擦干,免得形容凌乱,丢人现眼。
依先前宋桃所言,这人应当就是此地的灰衣掌柜霍锋。
霍锋反手关门落闩,就近坐下,道:「那我便长话短说,叶兄弟,事情办得
如何?」
「胡镇山死了,这是他女儿。眼下改了名字跟着我,叫骆雨湖。」
霍锋一愣,道:「你……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他转头看向骆雨湖,问道:「胡小姐,你为何要跟着杀父仇人一起?若打算
伺机报仇,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吧,叶兄弟睡觉都睁着第三只眼,你没机会下手的。」
骆雨湖低头道:「我杀父仇人……并非主君。」
「不是?」
等到听她把家门惨案讲完,霍锋脸上已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本应是杀父仇人的,去得晚了半日,成了救命恩公。
他转着左手中指上那枚闪得刺眼的指环,叹道:「你们师兄弟,这一见漂亮
姑娘就管不住银芙蓉的毛病,可得改改才好。」
「我给她不是因为她样貌好看。」叶飘零微笑道,「而是她在我眼前杀掉一
人时的姿态,极美。」
骆雨湖一呆。美么?没记错,当时她被人压在身下,险遭羞辱,情急出剑,
不料一击得手,翻滚躲避不及,还在额角留了一道浅伤,不得不用刘海盖住。
明明很狼狈才对。
可看他神情,并非调侃说笑,十分认真。
「那不一样是见色……咳咳,」霍锋收住话头,笑道,「不说这些了,叶兄
弟,既然事情有变,之后你打算如何?」
「我怀疑之前那个急病暴毙的目标,其中也有隐情。你差些人手去查,我要
尽快知道答案。」叶飘零胸有成竹,流利道,「事急从权,你回给那人一声,蓝
家的情形,我需要好好调查,再做决定。此外,蓝景麟那边,你也帮我仔细查查,
我不善与人打交道,雨儿又是他未婚妻,多有不便,上门之前,先叫我了解一二。
「霍锋神情有些古怪,道:「你若是要跟蓝少掌柜见面,我倒有个更好的渠
道。」
「哦?」
「我手底下开着一堆裁缝店成衣铺,算是老哥的本行。」他缓缓道,「做买
卖,总要有招徕顾客的噱头。我下了重金,培养了八个义女,在整个延州,也算
是小有名气,人称三关八绣娘。」
叶飘零静静听着,骆雨湖却察觉到了要说的事,脸色顿时也变得十分古怪。
因为她未婚夫蓝景麟的那位相好,据说就是个很有名气的绣娘。
她抹胸里夹着熏身子的香囊,上头那墨绣摹线仕女图,便是出自那人之手。
那时她还是被讨好的未来主母,可如今……
眼底一黯,她低下头,轻轻一叹。
「八绣娘互以姐妹相称,大娘、二娘、五娘都已有了夫家,四娘也已订亲,
而三娘楚添香,明明到了年纪,我几次催促,却都找借口推拒。」霍锋在此一顿,
道,「你猜是怎么着?」
「她是蓝景麟的相好,倒是方便不少。」叶飘零无心猜谜,道,「那你尽快
安排,我要先与蓝少掌柜私下见一面。此外,城外他家庄子附近,多放些暗桩,
三人仅剩其一,若真有什么阴谋,只怕已是山雨欲来。」
霍锋眼睛眨巴两下,一个关子卖完,事儿都安排妥了,真如一口老痰卡着嗓
子,不上不下。憋得难受,他讪讪道:「我要是说书的,绝不讲你的故事。」
「我的事本就没什么好讲,四下杀人的屠夫罢了。」叶飘零微笑道,「你去
忙吧,此事宜早不宜迟,与他见完,才算大局已定。」
霍锋瞄了骆雨湖一眼,笑道:「见不见,我看都是大局已定。落难千金,可
不再门当户对。何况我看胡小姐,对这婚约也没什么留恋的样子。」
骆雨湖扶稳叶飘零坚硬的臂膀,决然道:「我已将自己换了报仇的银芙蓉,
我是主君的雨儿,此间再没什么胡小姐了。」
「瞧瞧,都这样了,你跟蓝少掌柜还能说开么?」
「叫上楚添香一起便是。那既然是楼里培养的人,只当一个换一个。」
霍锋指着自己鼻子道:「楼里没出钱,那是我养的。」
叶飘零一笑,道:「你指个名字,我有空帮你杀了,算是还你。」
「好,这条命我记账上,请动你叶兄弟大驾可不容易,赔仨绣娘出去,也是
赚的。」霍锋起身一拱手,「我这就安排,你何时有空见他?
「「何时都可以。」
霍锋促狭道:「万一少掌柜来了,未婚妻正光溜溜在你被窝里,该当如何?」
「不如何。」叶飘零道,「他未婚妻本就已经没了。若不想连爹也没了,就
应当坐下跟我好好谈谈。」
霍锋走向门口,手扶门闩一扭头,道:「叶兄弟,你说南面给你师弟擦屁股
的,和我们北边等着帮你填窟窿的,哪些更辛苦啊?」
「等他来北边,你说不定有机会体验一下。」叶飘零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
的笑,「他若还是那副心慈手软的样子,你那时一定会很想我。」
等灰衣掌柜开门离去,骆雨湖才轻轻一挣,他果然没再硬搂着,叫她离怀下
地。
「主君,蓝家伯父……也是你要杀的目标么?」
叶飘零点头道:「不错。但事情有变,我暂且留着他。」
「哦。」她不敢多言,只能轻轻应声。
「兴许,这次的三人,一个都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他微微眯起双目,凌厉
的杀气陡然流泻出几分。
骆雨湖还是头一次正面望见他如此气势,不觉双膝一软,险些跪倒。
他瞥她一眼,展颜一笑,道:「抱歉,我方才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你在此
等着,练功或是小憩都随你。」
「你要去哪儿?几时回来?」她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身子竟都微微颤抖起
来。
她这才惊愕地察觉,原来灭门惨剧之后她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坚强,至少有
一大半的原因,是他就在身旁。
「去趟铁匠铺子,很快就回来。」他站定在门口,盯着她,缓缓道,「不要
如此娇弱,这样很丑。」
骆雨湖心头一震,忽然间明白了自己吸引到他的地方是什么。
她把手放在胸口,深深吸气,微笑,道:「早去早回,我就在这儿等着主君。」
「记住,除了我,任何人的命令你都不必听,不要离开房间,这里是青楼,
不长眼的留宿客人并不少。」
「是。」
他转身离去,看得出,神情比方才多了几分愉悦。
骆雨湖静静坐了一会儿,思虑清晰安宁。她重新梳理了一遍此刻所掌握的信
息,暂且什么线头也找不出。
于是她起身练剑,练到挥汗如雨,练到衣衫尽湿,练到房内的茶壶和水袋都
被她喝空,才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虚脱般瘫软下来。
吱呀一声,叶飘零回来了。
他拿着几身衣裳,和一把装饰颇为惹眼的宝剑,「来,背上试试。」
「这是买给我的?」骆雨湖不解,但还是依言调好束带,将剑背负在后,
「主君,这剑对我来说,有点沉。」
「这并非用来杀人。」他微笑道,「而是用来骗人。」
「骗人?」
「三关郡戒备森严,兵器大都需要登记在册,你背着剑,随我出门,他们便
会以为这剑是我的兵器,你单独遇到敌人,也会认为这剑是你的兵器。」
他拍了拍腰带中藏的那把奇型长剑,道:「你我的剑,出手一击,便有了出
人意料的效果。」
骆雨湖有些迷茫,讷讷道:「主君……武功这么高,还要做这种伪装么?」
叶飘零正色道:「江湖中藏龙卧虎,我为何叫你每次出剑都要当作最后一剑,
便是要你记住,对手的武功高低,并非你交手时该关心的事。杀敌,活下来,才
是你唯一要想的。」
骆雨湖心中一凛,道:「是。」
她已明白,这伪装,只是为她准备的。那双袖里短剑有了这层掩护,的确更
加阴狠。
「你家的灭门案,有诸多诡异之处。」叶飘零沉声道,「你此后定要有所准
备,接近你的人,你但凡察觉一丝歹心,能杀之时,切莫犹豫。」
骆雨湖回想着爹娘姐姐与一庄男女的死状,咬牙点了点头。
「去叫外面的龟公送盆清水,擦洗一下。吃过东西,兴许蓝景麟就该来了。」
这一次,叶飘零没有说中。
即便有楚添香从中牵线搭桥,云绣布庄的少掌柜,依然没能如约前来。
因为,蓝家的老掌柜,忽发急病,死在了卧室床上。
第六章:玉斝满斟情未已
最近忽然有朋友私信来问,我才发现不知为何诞生了一种奇妙的误会。
易霖铃的祖上可以追到易惜兰,易惜兰是叶飘零送给南宫星当关门弟子后改
名的女儿。
然后就有人不知为何觉得易惜兰是叶飘零和白若兰的后代。
并脑补出了旧版情节再现的大戏。
这理解偏差实在太大了。
别的不说,如影结尾南宫梦兰都已经出场过了啊,白若兰女儿是谁不是已经
很明显了么。
易惜兰的母亲是叶飘零的继室这一点也已经在偷香贼的情节中提起过了。
而且她随的是母姓,那么妈妈当然姓易。
那都已经是师兄弟两个人过中年之后才发生的事情,那个时间段南宫梦兰的
娃都已经开始练武了。
扯不到一起去。
在此再次重申,旧版推翻后唯一完全保留的就是天道狼魂之争的大脉络。
新架构中师兄弟一南一北,一西一东,第一次大决战前轨迹交集极少。
南宫星补完蜜月动身去西域万凰宫的时候,南宫夫人就已经深居简出在家养
胎了。
可能有些喜欢牛头人的朋友会失望。
但如今雷霆崖大势,想必诸位应该不缺珍馐美食。
就别惦记着南宫家这株小兰花了。
以上。
本文首发于阿米巴星球、第一会所、禁忌书屋、天香华文及东胜洲关系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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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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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时,灰衣掌柜霍锋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也没了上次戏谑调侃的余
裕,带着一个纤弱秀美的少女进来坐下,就重重叹了口气。
那少女盈盈一拜,满身缟素看上去分外惹人生怜,嗓音也似出谷黄莺,脆甜
悦耳,倒更像江南水乡出身,「奴婢楚添香,见过叶公子。」
叶飘零道:「你参加了蓝家的丧仪?」
「是。我本也觉得不妥,景麟却说,此后要守孝三年,不得成婚,便赶在丧
仪前为我强树了一个外室的说法。我既然成了蓝家的妾,这丧仪,想不去也不行。」
「可有什么异常?」
「我一个小妾,只在灵堂角落有个麻布垫子,低头一跪一天,不是爹爹去叫
我过来,这一夜都不得起身。」她眼眶微红,委委屈屈道,「要不是心疼景麟,
我可不愿受这累。
「叶飘零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可有什么异常?」
楚添香微微抬头,大眼眨了两下,「我方才……说得不够清楚么?」
霍锋抬掌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道:「不要弯弯绕绕,有话直说。」
「是,爹爹。我在灵堂低头跪着,有人喊就磕头,什么也看不到。晚上仆人
拿来冷食,吃了些东西。没别的了。」她看叶飘零脸色依旧冷如冰霜,心中一颤,
忙高声答道,「没有什么异常,没有。」
他这才稍稍缓和一些,道:「宾客中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人物?」
霍锋唯恐自家养女又啰嗦得不着边际,在旁低声提醒道:「就是说来的人里
有没有按说不该来的,比如武林豪客,或者有没有什么你没听过的?」
楚添香为难道:「我平素和景麟都是在绣楼幽会,蓝家我这两天才刚搬进去,
我陪去的丫头路还认不清楚呢。」
这时叶飘零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她背后一个哆嗦,忙道:「我听到的名字大都不认得,就知道一些布庄常来
往的管事。武林豪客……倒是有一些,可我跪得腰酸背痛,记不得几个了。」
「记得几个,就说几个。」
楚添香双手拧着帕子,细长灵巧的指尖来回交错,吭吭哧哧面红耳赤想了半
天,嗫嚅出三个名字。
霍锋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下去吧。回蓝家的庄子,好好伺候少掌柜……
啊,对,现在是掌柜了。早点生个儿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吧。我答应的嫁妆,过
后给你送去。」
楚添香左顾右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起身退了几步,出门走掉。
叶飘零看向霍锋,冷冷道:「这便是你养出的三关八绣娘?」
霍锋擦了擦额角的汗,陪笑道:「叶兄弟,她毕竟不是专门干这个的,我叮
嘱了,她也心慌,我另外还找人查着,你先莫急。」
叶飘零道:「我不急,北三堂那些动起来的堂主、副堂主们急不急,我就不
清楚了。」
霍锋的脸色更差,袖子不住擦,仍有大颗汗珠从他圆圆的脸上滚落。
骆雨湖在叶飘零身后站着,一言不发。
她知道,他的心情八成十分糟糕。
蓝家掌柜死去已经数日,停棺守灵都已结束,明早便要发丧。
在此期间,传到叶飘零耳中的,就没一个好消息。
北方发生了数起灭门案,惨状与卧虎山庄相差不大,时间也前后相近。
按如意楼弟子的说法,那些灭门惨案的凶手,都故意留下了如意楼行凶的证
据。
骆雨湖忍不住想,若她当日也被凌辱杀死,少了这最后一个活口,卧虎山庄
那些人命,是不是便也要栽在如意楼头上。
霍锋双手蒙脸狠狠擦了擦汗,挤出一个微笑,道:「可此事未必就能与蓝掌
柜暴毙牵扯上吧?」
叶飘零道:「猛虎寨五位当家,老四刘黑爪,老大孟金虎,都已过世多年。
剩下三位结拜兄弟,就是我此次要杀的对象。如今,他们三个都死了。」
霍锋点点头。
「而几乎同一时间,猛虎寨当年分了钱财四散隐居的手下们,也都死了。」
叶飘零略一停顿,道,「你刚才说,蓝掌柜暴毙,未必能和此事牵扯上?」
霍锋顿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叶兄弟,我、我也是刚知道,被灭门的都是猛
虎寨出身的土匪。」
叶飘零道:「那,下手的人是怎么知道的?你想过么?」
霍锋一怔,旋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对、对啊……下手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要么,是委托咱们的那位,本身就是一个阴谋。要么,楼里出了内奸。」
他鼻翼翕张,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满面肃杀高声道:「属下霍锋,对如
意楼忠心耿耿,若有二心,天诛地灭,死无全尸!」
叶飘零摇了摇头,「我没兴趣听这些。」
霍锋面皮微微颤动,缓缓起身,道:「叶兄弟,我这就去查。明日天亮之后,
若没个说法,你就一剑把我杀了吧。」
叶飘零抚摸着腰带,沉默片刻,道:「我等你到午后。」
「谢了!」霍锋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开。
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芯被火苗吞噬的影子在微微晃动。
骆雨湖静静站在叶飘零背后,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几乎融为一体。但他们的
身体,依然隔着一面硬梆梆的椅背。
不知过去多久,叶飘零站起来,转身,捏了捏骆雨湖的肩膀,道:「还会痛
么?」
她摇摇头,「不痛。就是先前练得狠了,胳膊还有些涨。」
他赞许地点点头,「你这几天话也听了不少,可有什么想法?」
骆雨湖一字字道:「断头山。」
「嗯?」
「他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在断头山。」
叶飘零垂目沉吟,道:「这便是你爹书房留给你的线索?」
「是。」骆雨湖忍着眼中涌上的酸涩,「这几日你叫我在旁听你们楼里的人
报告,我一桩桩都在心里牢牢记着,一有空闲,便会在心里好好梳理。」
「我爹当年是一方土匪,结拜五兄弟打家劫舍,啸聚山林。后来机缘巧合做
成了一桩大买卖,知道一旦事情败露就会轰动江湖,便都丧了胆气。加上那次案
子中,五个人死了两个,手下大半阵亡。余下三人一番商议,便和幸存手下分了
那次得到的资财,四散各地,隐姓埋名,金盆洗手。」
「那次所得的东西中,除了钱财还有很重要的事物。他们不敢妄动,便找了
个地方将其藏匿起来,唯恐惹祸上身。可不曾想……该来的,始终会来。」
「我不知道那些人要找的东西,是不是我爹藏起的那样。我也不知道我爹留
下的密文,说的是不是这个。如果是,那就是在断头山。可他并没说断头山在哪
儿,我也从未听人提过这个地方。」
她口齿伶俐说完,低头道:「我这几天想出来的,就这么多了。」
叶飘零思忖道:「我到过的地方,不曾听人说过断头山这样的地名。兴许,
是他们结拜兄弟之间的暗记。」
骆雨湖低下头,没再作声。
「罢了,先不去管。」他忽的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骆雨湖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日初次同床共枕,她还不争气的面红耳赤大半夜都没入睡,可直至今夜,
她仍是清清白白的处子之躯。
一个可以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裸身擦洗,只着小衣相拥而眠的,童真处女。
她都觉得有几分可笑,甚至隐隐担忧,莫非……她并不如自以为的那么美?
可他明明夸过她。
她又疑惑,难不成是他的问题?
可特意早早起来那次,又分明见到了他被子下朝气蓬勃的高高隆起。
有时为他擦身,也能看到那垂耷阳具微微昂扬膨胀,只是,很快就会被他定
力压下。
今晚叶飘零心情不佳,她自然不敢有什么多余期盼,颔首道:「是,我这便
去铺床。」
先前饭后就已经练过剑法洗过澡,此刻一身清爽疲倦,铺好被褥,就可休息。
「你收拾,我去拿些酒来。陪我喝几杯。」
骆雨湖娇躯一紧,登时僵立原地,说话都磕巴起来,「主、主君……今晚打
算,饮、饮酒么?」
叶飘零道:「嗯,喝几杯,今日有兴致了。」
她满面红霞,细声道:「我酒量不好。」
「那你少喝些。」他拍拍她的肩,转身出门。
骆雨湖的手掌,不自觉滑向自己裙下衬裤的裆部。
她这几日已经从千金楼的女人们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叶飘零的传闻。
他激战之后要女人,喝酒之后要女人,除此之外,大都像块凉冰冰的石头,
硬邦邦还捂不热。
这话骆雨湖自然不信。
因为指点她武功,盯着她练剑,擦洗身子时会出手帮忙,在野外还会为她运
功烘干衣物的男人,绝不是冷冰冰的石头。
可他也确实一直没有要她。
她第一晚只穿了不及大腿的亵裤,和薄薄一条抹胸,睡在他身边,被他按摩
酸痛肌肉的时候,那荡漾春心一浪接一浪。若他俯身上来,她绝对不会有半分推
拒。只是担心两股酸痛,服侍不好,叫他无法尽兴。
之后她一夜比一夜穿得少,到昨晚,净身上床时,就只夹了一条防来月事脏
了单子的骑马汗巾,白棉布裹着坟起阴阜。
可他掀起被子上来,仍只是将她搂住,为她按松各处酸痛,便一抹披散乌丝,
叫她睡了。
这叫她如何不心如止水?
天可怜见,她总算等到了他说喝酒的时候。
又不免有些担心,那些女人说的也都是听来的小道消息,当真准么?
心下乱了,铺床叠被也慢了几分,叶飘零开门回来,骆雨湖才刚刚弄好,忙
绕出屏风,随他一起在桌边坐下。
虽说嘴上一直跟侍妾一样喊他主君,但他从没真如待下人一样待她,只是觉
得这比恩公听着顺耳,没再置喙。
骆雨湖想不出,他们这到底该算是什么关系。
主仆?尊卑不分。
师徒?夜夜同寝。
爱侣?处子童贞。
第一杯酒饮下,她仍十分茫然。
但夹起佐酒干丝,还未凑到嘴边,她就发现,叶飘零的眼神变了。
他不过才喝了两杯。千金楼是为了让豪客微醺起意,留宿花房一掷千金的地
方,可不会盼着男人烂醉如泥。
他既然嗜饮,那喝这样的花酿薄酒,应当一坛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才对。
可他的眼神的确变了。
骆雨湖此前已经见过叶飘零很多种眼神。
冷冽,严厉,凶煞,温柔,可靠,都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此刻她看到的,一时间分辨不出,只觉得自己忽然成了肉嫩汁鲜的小羊羔,
落在了一匹游荡的狼眼底。
不过那微妙的战栗稍纵即逝,她很快就觉得喉咙发干,身体的某个部分,正
随着酒浆入喉后的淡淡暖意而一起发热。
怕什么。
紧张什么。
这不就是你期待的么?
即便会被撕扯,贯穿,疼痛,流血,那也是你心甘情愿的。
什么都不给,只做些比丫鬟还少的贴身活计,怎么有资格换他给的这些?
更何况,他还允诺为她报仇。
她端起又一杯酒,一饮而尽。
清淡的花香沁入心脾,微甜的佳酿滑落舌根,她面上泛起一丝娇柔浅笑,放
下杯盏,斜眸瞥他。
叶飘零拿起酒壶,为两个杯子满上,默默仰头饮下。
骆雨湖伸手拿过,随他一起喝干。
除了她偶尔夹一筷子干丝入口,两人就只是在喝,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
余的动作。
直到壶底朝天,最后一滴酒浆跌落在他嘴里,他摇晃一下,放在桌上,哈的
一声吐了口气,道:「不错。」
骆雨湖量浅,已有三份醉意,斜倚木桌,眼含秋波,道:「什么不错?」
「跟你喝酒,不错。」他一笑,道,「大多数女人,喝酒的时候话太多。」
她轻声道:「我的话并不少。我知道你不喜欢,才不说。」
「那便更好。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懂事的女子。」他语调都温柔了许多,展臂
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你可知道,我喝酒之后,便不会再与你只是同卧而眠。
你若……」
她当即启唇打断,「我知道。我听说了,主君与人大战或是小酌之后,都会
需要女人。」
「你若……」
「我是女人。」她又打断了他,口唇都在微微颤抖。
她知道他在给她退路。
可她不想要。
「主君,你说过我很美。」她扭身望着他,黑眸之中,再无他物。
叶飘零唇角微翘,道:「是。比这青楼中的花魁,要美得多。」
骆雨湖知道他说的并非容貌,自然有信心笑纳这夸赞。
「我已是你的。」她低下头,额角轻轻蹭着他的脖颈,温顺中透着急切的坚
决,「早已是了,你说过的。」
「雨儿。」他的嗓音低沉了几分,「头几次,会有些痛。到了时候,你且忍
忍。」
骆雨湖将要吃痛的部位猛地一缩,所有的渴望,都在那里溢出,漾开。
她没应声,只是痴痴凝望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下一霎,她的双足离开了地。
她被抱了起来,横躺在他双臂之上。
叶飘零一脚踢开屏风,手掌抚摸过她修长的腿,顺势抹掉鞋子。
她仔仔细细洗过了脚,便没再穿袜。
那每一道趾缝都认真洗净的赤足,转眼搁在了绣着鸳鸯的缎面被褥上,嫩白
弯弯,晕红润润。
骆雨湖不知道该做什么。
曾经打听来的知识,霎时间忘得干干净净。
她只能盯着正在床边宽衣解带的叶飘零,微张小嘴,急促娇喘,等着一切发
生。
「脱吧。」他丢开上衣,垂下视线望着她,目光灼热到令她浑身发烫。
「嗯。」
她这辈子还从没脱得如此快过,就像,在害怕他反悔似的。
屈膝抬腿撤掉衬裤,抽出骑马汗巾放到一旁,她正要手绕背后拉开抹胸系带,
叶飘零已经一丝不挂压了上来。
他将她压倒在床上,彻底笼罩,覆盖,有力的手掌,一把握住她仍被绸缎包
裹的乳房。
「啊……」她蹙眉呻吟,跟着,口唇便被他吮住。
仿佛哪里传来了轰的一声,骆雨湖克制着闭上双目的冲动,仍痴痴望着他,
望着那张近到看不真切的脸,沉浸于那迸破银瓶般激荡的喜悦之中。
吸吮,轻啃,转眼间,叶飘零的舌便闯了进来,在她无措的小口中肆意游走。
揉着一侧嫩乳的手向上微挪,二指一拧,扯断了抹胸的侧带。
他猛嘬一口丁香嫩尖,霍然起身,骑坐在她的腰上,垂手撕开已经残破的亵
衣。
骆雨湖已经在叶飘零面前裸露过多次胸膛。
练剑后拉扯腋下按揉肌肉的时候,甚至被他的指头蹭到过那绵软的边缘。
可这次的感受完全不同。
同样还是那双乳房,白,圆,软,弹,像两个小而扁的囊,灌饱了将凝未凝
的奶。
但涨了些,顶上红珠般的尖儿,也更大,更挺,更硬,硬得刺痒。
手掌笼罩上来,握住。
她一扭,但小巧的奶儿已动弹不得。
红珠探出虎口,他一揉,就一晃,在她朦胧的视野中,画一道赤色的弧。
一丝不挂,骆雨湖却不觉得冷。
被他坐着的地方,也不觉得压。
就在肚脐下面的某处,正随着他对双乳的玩弄渐渐发胀,让她通体火烫。
「呜唔……」
细长的呻吟,在红唇的缝隙间流泻,与此同时,更加黏滑的什么东西,从另
两瓣唇中溢出。
被捏住乳头拨弄,原来如此舒服的么?
骆雨湖睁大迷蒙的眼,也抬起双手,放到了叶飘零的胸前。
她想听他发出快活的声音。
她捏住,轻轻搓弄,学着他的动作,用指肚压住,摩擦。
只是他胸前并无坟起,筋肉宽阔而平坦,无法用手掌攥握。
蘑菇一样的头儿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边缘。
她低头,从自己小巧的乳房之间望过去,就看到了他昂扬的阳物,已成了擎
天一柱。
那便是要进来,要占有她的物件。
应当害怕的。
可骆雨湖的手从叶飘零的胸前滑下,反而大着胆子握住了它。
她不害怕,因为这是他的身体,他的一部分。
他的剑如此凶狠,却救了她的性命。
这支狰狞的矛,她也愿意全心全意地侍奉。
她不懂如何去做,笨拙,生涩,就像在他面前练剑的时候一样。
幸好,叶飘零也如那时一般,轻声指点着她。
她学会了如何去握,如何去捋,如何去抚摸饱满的前端,如何轻轻刺激顶上
那小小的洞。
她不再满足于用手,她没学过琴,不会画画,手指虽然细长纤美,却没有足
够的灵活。
她记得,是可以用嘴的。
模模糊糊猜测着应该的做法,她试着挪动娇躯,往他的胯下凑去。
可她刚刚闻到他肉菇的味道,舌尖还没来得及试探一下,他就忽然起身往后
离开。
就像在躲她。
「主君……」骆雨湖不解地呢喃,想要追去。
但叶飘零按住了她。
接着,俯身一口吻住了她俏立的乳头。
湿润与温暖包裹住她敏感的花苞,旋转,缠绕,围着乳晕向周围扩散,直到
整片小巧玉白的乳丘,都被他的舌涂抹上酥麻的快活。
「啊……唔……」身体充斥着奔流的燥热,她扭动着胡乱抚摸可以够着的地
方,娇媚的喘息无意识地溢出口鼻。
叶飘零很快就向下进犯,连另一边幽怨不平的奶儿,也干脆地放过。
赤裸的胴体被捧住,骆雨湖觉得自己在上浮,在一条灵活柔软的舌尖引导下,
一寸寸浮起到空中。
她无比庆幸每一天都好好地洗净了每一寸。
因为就连浅浅凹下的脐窝,都被他一口口挖掘,翻出一阵阵酸痒与快乐。
「呀!」伴着一声短促的惊叫,骆雨湖弓起脖子,看向自己最羞耻的地方。
她的身量不高,轻盈小巧,此刻雪白的双腿架开搭在他肩头,私密的胯下,
便抬起到了他的眼前。
雪腻股根,嫣红花唇,处子玉门,和那正黏腻垂挂的晶莹银纹,尽数裸裎于
前。
得亏几日的锻炼下来,她已不至于羞耻太甚,只是好奇地望着他,看着他以
充满掠夺野性的目光,缓缓凑近。
跟着,那羞处被进一步剥开,她娇鸣一声,咬紧下唇,知道内部的每一寸起
伏,此刻都尽收他的眼底。
叶飘零探出了舌。
骆雨湖想要开口,可被他的眼神压回。
她已是他的,也已充份洗净。
那他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品尝。
「呜啊……」
她被享用了。
柔软的小径,滑入了几乎同样柔软的舌尖。
娇嫩的小芽,被一口一口啜吮。
身体里,膨胀的快活被他亲吻搅拌,贴着发烫发痒的内壁旋转。
她呜咽一样呻吟,愉悦到浑身发抖。
不知过去多久,在她禁不住双腿抻直,被席卷全身的美妙滋味支配到无法动
弹的那一刻,叶飘零起身,压了上来。
坚硬的他彻底覆盖了她所有的柔软,最坚硬的部分,毫不犹豫撑开了她最柔
软的凹陷。
没有什么顾虑,他凶猛地一挺,就轻而易举地,将她在闷哼中刺穿。
丝丝殷红,混入被挤出的琼浆,缓缓流过颤抖的双股。
长剑破初蕊,血雨沁玉田。